許鐲藉故不放心其他人過手,呆在小廚房熬藥,本就是有躲開那場混亂的意思。聽過來的人說過剛才的情況,知道明守靖等已走,遂裝模作樣跟著嘆了幾聲氣。她端著滾燙的藥汁回到房裡,向白氏苦勸道:“夫人,只有身體是自個兒的,不管出了什麼事,都不能不顧自己身子啊!況且您又正傷著,若不好好將養,萬一落了疤可如何是好。”
白氏向來注重保養容貌,聽到落疤二字,果然微有意動,輕輕轉了轉呆滯的眼珠。
許鐲趕緊趁勢將她扶到床上,正要去端藥,卻被白氏一把抓住了胳膊:“他怎麼能這樣對我……我當年可是相府的大小姐,千般寵愛集於一身,他不過是個窮狀元罷了,而且還已經娶過妻子。我不計較他是再醮,屈尊下嫁於他,結果他就是這麼對我的!”
她神情特異,像是在喃喃囈語,又像是在夢遊恍神,顯然並不是想要答案,只是這些話憋在心裡不吐不快罷了。
許鐲便也沒有吱聲,只默默聽著白氏訴說。她能討得白氏歡心,除了忠心之外,更因擅長察顏觀色,知道什麼時候該說話,什麼時候該閉嘴。
白氏絮絮唸叨了半天,顛來倒去無非就是當年滿帝京多少家世不凡的英俊少年傾心愛慕於她,她卻偏偏看上個已有原配的狀元郎,為此不知和家裡置了多少氣,才磨得父母點頭同意了這樁婚事。幸好婚後夫君對她敬重疼愛,本以為這輩子不會再生什麼風浪了,不想那個該死的繼女卻突然回來,攪得家裡天翻地覆,自己更是屢屢被設計,使得明守靖越來越厭惡自己。若再不將那賤種除去,還不知她又要掀起多少風浪!
聽出白氏話裡刻骨的怨毒憎惡,許鐲目光微動,嘆道:“老爺這般行事,毫不顧念舊情,也怨不得夫人心寒。不過,依奴婢看來,老爺到底還是念著夫人的。今日二小姐分明被牽連進來了,老爺卻沒有追究,這必然都是看在夫人往日的情份止。幸而有老爺看顧著,二小姐和四小姐將來是不用愁的。”
許鐲猜得不錯,白氏剛剛的確在想該如何整治明華容。吃了這麼大的虧,若不報復回去,就不是她白思蘭了。但聽到許鐲提起兩個女兒,她才清醒了幾分,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現在已被禁足幽閉,雖然府內自己的人不少,到底不比以前,可以肆意行事。況且明華容又是智計百出,若一擊不中,反而惹怒了她來對付兩個女兒,沒了自己的照拂,女兒們豈不是任由她宰割麼?
想到這一層,白氏頹然地鬆開了一直抓住許鐲的手,啞聲說道:“你先給我上藥吧。”
將她的變化看在眼裡,許鐲悄悄揉了揉被抓得生疼的胳膊,恭聲說道:“是。”
許鐲重新抬起已經快涼透了的藥湯,剛要交給其他丫鬟,命她們重煎一碗過來,又聽白氏說道:“這些事情且放著讓其他人來罷,等下夜深了你悄悄去一趟冠芳居,找到獨秀,就對她說……”
她附在許鐲耳邊低聲叮囑了許久,見許鐲連連點頭,才疲憊地揮了揮手:“你去吧。”
許鐲答應著退了下去,稍後便從側門悄悄出了院子。雖說明守靖下了禁令,但多年來都是白氏當家,明府的所有下人差不多都是白氏挑進來的,縱然她現在一時失勢,其他人也不敢怠慢。
當下許鐲沒費什麼力氣便說服值守的婆子離開了棲鳳院,但她卻沒有去冠芳居,而是先去了疏影軒,嚮明華容稟過白氏的情況。末了擔憂地說道:“夫人這次吃了這麼大的虧,雖然一時息了念頭,但奴婢怕她從此日思夜想,就是要對小姐不利。”
彼時明華容已經準備就寢了,除了釵飾大襖,只著一身素色中衣,一頭鴉青烏髮散散披在身後,將她平日的冷漠凌厲淡化不少,在燭光下顯得分外柔美靜好。
聽罷許鐲的稟報,她拿起銀製的一丈青剔了剔燭芯,淡淡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