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頃一行人上了馬車,便往城郊駛去。明華容靠在引枕上,聽老夫人一路興致勃勃地講那些因果報應的故事,心內不以為然,但面上並不露出。
行到將近正午時分,馬車已趕到山腳,沿著為方便帝京仕女貴婦上山而特地開鑿出來的緩坡繞行而上。又行得大半個時辰,便到了掩映在青松古柏之間的蘭若寺。
打量寺廟旁邊的空地上已停了幾張馬車,老夫人不禁皺了皺眉。小寒拜佛的習慣是她老家特有的習俗,帝京之人甚少挑這個日子來寺裡,所以她往年都可以放心地帶著女眷們過來,不必提前通知寺廟清場。似今年這般遇別家人撞在一處,還是破題第一遭。
因那馬車華貴不凡,老夫人也不好貿然便要求知客僧趕人家走。著人打聽了一下,才知道那竟是鎮北將軍趙家的莫夫人,帶著剛回京的兒子過來拜會光如大師。
聽說是鎮北將軍,老夫人更不便要求清場了。但就此回去,又不甘心。知客僧十分機靈,見她遲遲不肯下車,略略一想便猜出了原因,連忙說道:“郭老夫人請放心,莫夫人與趙公子只在前殿盤桓。況且莫夫人已說過,午時過後便走,算算時辰,也差不多了。”
這話聽得老夫人顧慮全消,當下先叮囑明華容戴好面紗,才讓淨紗攙著自己下了車。
明華容一手搭在垂紗帽簷上,一手扶著落梅,隨後下來。落地之後環視四周,但見幽林深寂,掩映著紅牆灰瓦,煞是清幽。而寺中隱隱傳出的梵唱之聲,更是令人如聞天籟,俗塵盡滌。
但她早發誓不再相信這些,目光一掃,便落在之前就停在那裡的馬車上,看著車廂上漢隸所書的趙字,別有深意地一笑。
這時,明獨秀與明霜月也相繼下車。瞅準她們往這邊走來,明華容故意壓低了聲音對落梅說話,卻又剛好讓她們聽得見:“趙將軍家的莫夫人,便是那日到府上赴宴的諸位夫人之一呢。我記得夫人對她很是殷勤,也不知她到底有什麼好。”
落梅跟了明華容這些時日,已漸漸瞭解這位小姐的性情。見她突然說起從來不提的閒話,又悄悄向自己使眼色,便會意地順著往下說道:“小姐,您大概不知道,趙將軍的小公子剛剛回京了呢。聽說這位公子自幼隨父在邊疆守衛,多次打敗膽敢進犯昭慶邊境的戎族,是位十分驍勇善戰的公子。而且啊,聽說他生得十分俊美呢。”
站在一旁的明獨秀遠遠聽到這話,心中卻大是遺憾:若那天沒有後來的事,用不了多久這小賤人就可以親身消受這位俊美的趙公子了。可惜天不遂人願,這一門“好姻緣”居然就這麼被攪合了。事到如今,自己也沒有餘力再去謀劃此事。平白放過教這小賤人煎熬一生的機會,當真可惜。
明獨秀沉浸在扼腕嘆惜之中,便沒有注意到,妹妹明霜月在聽到將軍府小公子時便悄悄豎起了耳朵。再聽到驍勇善戰、面容俊美等語,更是悄然神往起來。
她打小生在尚書府裡,所見到的世家子弟少爺大多是自詡風流華貴,實則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偶然有個能舞幾招劍式的,便敢自稱文武雙全。這類少年見得多了,她心裡便很看不上他們。加上她又愛偷偷看幾本傳奇話本,世情小說,不知何時,開始對書中所寫的白衣銀甲,文武雙全的英武少年郎們生出了憧憬。
可惜與明守靖交好的全是書香之家的文官,沒有武將。而白家那個在軍中任參將的表哥,她又嫌人不夠英朗,與她想像的清俊少年相去甚遠。總之,自悄悄動念直到現在,明霜月還從未見過一個完全符合她期望的少年郎。
當下聽落梅的幾句描述完全說到她心坎上,正是她夢中英武少年的化身,明霜月表面一臉冷淡,實則心裡早跟貓抓似的癢了起來,只恨不得衝上去抓住落梅,命她多說幾句來聽聽。
可惜,明華容似是察覺到了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