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有人抹去了令師的記錄。」穆知深凝眉思索,「為什麼要這麼做?能神不知鬼不覺地修改史料,必然是仙門中地位極高的人物。然而他抹得去史傳記載,卻抹不去眾人的記憶。五十八年並不長,若詢之於仙門長輩,過往掩埋的一切皆水落石出。修改史料,無異於掩耳盜鈴。」
謝尋微的笑容意味深長,他站起身,彬彬有禮地朝穆知深頷首。
「穆師兄膽量夠大麼?」
穆知深仰頭看他,靜若冰雕。
「我想是夠的,那就同我來吧。你將會看見迄今為止仙門最大的秘密,所有秘密在它的面前,都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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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關關朝同院的女弟子點頭微笑,搬著箱籠進了自己的房間。她這次用的身份地位尊崇,是穆家陽夏旁支主君的小女兒,來之前特地向宗門打了招呼,給她分個單獨的小屋。她用腳帶上門,把箱籠丟在地上,開啟,取出鏡匣擺在桌上。接著打了盆水,把臉浸入臉盆,用布巾輕輕擦拭,水裡染上瀲灩的胭脂色,她臉上的妝容一點點卸乾淨,鏡子裡映出她原本的面目——膚色白皙,容貌清俊,黑黝黝的眼睛很有一種說不出的親和力,讓人看了喜歡。
這張臉,屬於謝岑關。
謝岑關脫了裙子,撕掉胸前顫顫巍巍的假乳房,坐在鏡匣前,給自己的臉塗上一層厚厚的油膏。這玩意兒看起來像女兒家搽臉的香膏,其實是防腐的,他每晚都要塗著這個睡覺。
懷裡的連心鎖閃爍青光,他用小手指把它勾出來,擱在小案上。
「老謝,見到百里決明瞭麼?」應不識問。
「見到了,老人家眼神不好,我上了妝他就不認識我了。」
目前為止一切進展得都很順利,百里決明好騙得很,他「師兄師兄」甜膩膩地叫了那麼久,那個傻子一點兒都沒發現他是謝岑關。應不識說得沒錯,女孩兒的身份更容易讓人放鬆警惕,尤其是一個漂亮的女孩兒。
「傳聞中將抱塵山燒成廢墟的修羅惡煞,我也很想見見他到底是個什麼樣子。在認識你之前,他是我心中的榜樣。」應不識感嘆。
「我勸你不要見,」謝岑關笑了,「會毀了他在你心目中的模樣的。」
「你不要小看百里決明,他道法高深,說不定會察覺你是鬼怪,不要離他太近。」
「玩玩咯,」謝岑關的笑容變得十分惡劣,「要不然多無聊。」
「缺德。」應不識不齒於他的行徑。
「人都死了,還講究什麼德行?天大地大,爺高興最大。」謝岑關滿臉無所謂。
塗完膏子,臉上黏黏膩膩,很不舒服。餘光裡忽然閃了一下,謝岑關移過目光,投向箱籠。裡頭是他帶來的冰蟬玉盒子,無渡留給鬼國的那一個,此刻沐浴在窗欞打下來的黃昏日光裡,青色的玉石顯露出隱秘而複雜的紋路。
「咦?我發現一個東西。」
「什麼?」應不識問。
謝岑關眯起眼,彎身拿起玉盒,就著日光細細端詳。
光芒在玉石裡流淌,水頭蕩漾如波。他緩緩轉動著玉盒,尋找一個妥帖的角度。光芒完全充盈玉石,裡面瑰麗複雜的圖案終於顯現。
「是一份地圖,」謝岑關水澈的眸子裡倒映著這份青光流淌的地圖,「原來這才是無渡真正留給百里決明的東西。」
這是一份地圖,極盡詳細,連水渠巷道都分毫不差。謝岑關不知道地圖的目的地有什麼,但直覺告訴他,這就是他要去的地方。
「哪裡的地圖?」
謝岑關轉動玉盒,在底部發現三個小字。
「西難陀。」
「一聽就不是個好地方啊。」應不識嘆息。
「我沒有辦法,」謝岑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