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黑絲來,上唇的鬍鬚也開始花白。馬克思更加&ldo;黑&rdo;、&ldo;白&rdo;分明瞭,但從外表的剛毅、頑強,絲毫還看不出這位&ldo;雷公神&rdo;老人身上包裹著多種病痛。
那頭上雪白的一朵雲,又匆匆飄去了英國博物館……
一天,天色昏暗,燕妮覺得身體特別不舒服。琳蘅坐在她的床頭,給自己寵愛的&ldo;外孫&rdo;織小襪子,她一針一線、一心一意無私地為這個聖潔的家庭編織著歡快,從不留意和後悔自己已蒼蒼白髮。這時她編織的是同恩格斯和這一家大小一樣的為燕妮的焦慮和不安。她替燕妮病情難過,更為燕妮一旦不測擔心會給馬克思這位國際首腦人帶來絕望。
燕妮在沉思遐想,臉上的顴骨讓她脫了美貌,然而病痛也掩飾不住她不時漾出的輕盈、溫柔的微笑。
&ldo;知道我在想什麼嗎?尼姆?&rdo;
&ldo;想的是早日恢復健康唄。&rdo;琳蘅回答她。為了掩飾內心的不安便又大聲地咳嗽起來。
&ldo;不,琳蘅,咱們還有什麼可以互相哄騙的呢。難道你是那種多愁善感的人嗎?你是個非常堅強的人,但還要更加堅強。當我不在了的時候,你應該去扶助可憐的摩爾。他在許多日常瑣事方面,不是簡直像個大孩子嗎?這對他來說是一場可怕的考驗哪。我非常擔心他是否能經得住。你和恩格斯要幫他堅持下去。唉,不要這樣大聲的擤鼻涕啦。我們不談後事了。你知道,琳蘅,我今天一直在回想摩爾以前贈給我的詩。他從來不是個好詩人,不過,他把多少真摯的情感傾注在詩句裡啊!&rdo;
&ldo;他過去和現在愛你,將來也永遠愛你。&rdo;琳蘅說。&ldo;我也是這樣,我親愛的燕妮,不過我倒很想見著一個竟連馬克思夫人這樣的婦女都不愛的人呢!&rdo;
&ldo;這就是瞎說了。好了,好了,別生氣,卡爾還需要我,你和孩子們,還有其他一些人都需要我,我絕不想死。絕不。我要活下去,你相信我吧。&rdo;
這時,燕妮從枕下拿出手抄詩的小本子,琳蘅把床頭櫃上的燈挪近一些,她倆就又像年輕時又在威斯特華倫家讀起19歲的青年馬克思獻給燕妮的幾首十四行詩來‐‐
跟丈夫在一起的時候,她時常取笑這寫得不怎麼樣的詩歌初作。
&ldo;粗糙的作品。演說術式的、軟弱無力的論說。&rdo;馬克思談到自己的詩時,總是這樣說。
&ldo;然而,這裡面燃燒著多麼強烈的愛啊!&rdo;燕妮又在心中暗自反駁他的看法。
燕妮!笑吧!你定會覺得驚奇:
為何我的詩篇只有一個標題
全部都叫做《致燕妮》?
須知世界上唯獨的你
才是我靈感的源泉,
希望之光,慰藉的神
這光輝照徹了我的心靈,
透過名字就看見你本人。
燕妮這名字‐‐個個字母都神奇!
它的每個音響都使聽覺著了迷,
它的音樂,藉助金弦三角琴,
委婉的音響,隨處向我唱吟
像玄妙的神話裡的善神,
又宛如春宵月色盪波心。
……
燕妮靠在枕上,半閉起眼睛。她覺得那麼虛弱,好像她的血管全都已暴露出來,生命如同血液一樣從全身流出。愛人的十四行詩在記憶中濤聲般地鳴響,她傾聽著,微笑著……
1881年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