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鶴西果然心情漸漸放鬆下來,好像找回了一點諄諄教導徒弟的感覺: “我們這種人積重難返,要想做壞事,是需要做很多準備的。需要做很多很多的好事,很大很大的好事,既是為了養望,也是為了餵飽自己的良心。” “哦……”李木紫恍然大悟的神情並不是裝出來的,她好像有點理解了,為什麼師父會耐心地把她養大。 師父李鶴西隱瞞李木紫的妖物身份,給她許多重用歷練的機會,既是恩師,也是養父。 這些都是秘密的,沒有對眾人“養望”的意義。他之所以還是要去付出,就是為了餵飽自己的良心。 畢竟李鶴西也是從小在靈霄殿修煉成長的,良心的負擔比起邪派宗師來要大得多。 他在青年、中年的時候,並沒有想過做壞事對自己能有什麼好處、能有什麼意義,只是習慣於對一切不仁不義的言行感到厭惡。 那已經內化成了生理上的厭惡。 但是到他成為掌門之後,漸漸地膩煩了,長年付出得不到回報的經歷讓他有了別樣的想法。 一方面是從青年時代開始對惡行感到厭惡,另一方面是在窒息中掙扎著想要去抓握。 去抓握更大的權力、 或者去抓握長生不老的機會。 想要為自己的人生找一些新的意義。 而不是像行屍走肉一般成為“仁義”二字的工具人。 這兩種思緒簡直要把他的心思撕裂了。 在最近的五六年之中,他已經變得暴躁易怒,對於天下各處一些較輕的惡行也毫不留情地轟殺。 有一次他聽說千里之外有一戶凡人農戶的丈夫出軌多年,不辭辛苦地飛過去把出軌的狗男女殺掉,屍體掛在當地的府城城門上。 凡人的事也要管。 千里之外也要管。 十幾年前的出軌八卦也要管。 誰讓你撞上本座心情不好? 他還派遣李木紫去把狗男女生下的私生子也找出來殺掉。 李木紫偷偷保下了那個私生子,讓其隱姓埋名。 那個私生子的歲數比她小一歲,現在是她的兩個徒弟之一。 在李鶴西的如此精神狀態下,司馬吞蛟大膽地伸出了橄欖枝。 那是“長生不老”的提議,吸引力比“一統正道”又要大了許多倍。 李鶴西在風聲中大笑起來:“沒錯,我是背叛了自己的宗門。但是我已經做了足夠多的好事,我甚至還把你養大,這種付出是前古未聞的。我已經有資格做這一點壞事了。這是我自己為自己爭取來的資格!” 李木紫也感到了釋懷:“行了,你不用再說下去了。當你行善是為了作惡的時候,你的善舉已經不再值錢,並不足以為你掙來作惡的資格。” 她沒有說出口的是: 無論你再怎麼說,在你之前的歷代掌門,都受到過像你這樣的煎熬,確實有人當過三十年、四十年,也有人在巨大的心理壓力之下自盡,但是從沒有誰出過像你這樣大的洋相。 那就說明,終究還是你不行啊! 師父的恩義與罪行,是李木紫心中的一根刺。 那種持久的困惑痛苦心情,她從來沒有在錢飛和債務部女郎同伴面前表現出來,因為她藏得足夠深。 今天,終於她從師父口中問到了答案,也讓她鬆了口氣。 師父的想法雖然極度糾結,不過總算沒有落到她可以理解把握的範圍之外。 至於說“我竟然是被一個如此的人渣養大,我的人生、我的理想都是虛假的嗎?都失去了意義了嗎?”云云,她到還不會因此而內心崩潰。 她的心胸足夠寬廣。 這都是因為多年來不知道做了多少冗長無聊的頭腦體操。 這是好人嗎? 那是壞人嗎? 好人做壞事嗎? 壞人做好事嗎? 萬一好心卻因為巧合而做了壞事? 假設壞心卻被迫做了好事? 並非主動自願,而是聽命行事? 無奈求生、緊急避險? 完全合法,但是坑人? 兩害之中取其輕? 如果有好人一輩子利用壞人做好事但臨終前想要做一件壞事卻被壞人在籌集作案工具的途中無意間給阻止了那麼這個時候好人還是不是好人壞人還是不是壞人好事還是不是好事壞人還是不是壞事…… 正是思考如此種種,在今日面對師父的這種時刻,為她帶來了心理支撐。 她是從小就有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