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二太太只怕我不肯吃呢,巴巴地要寶丫頭送了來。”
黛玉只坐在一邊吃茶,臉上神色淡淡的。
鳳姐看了她一眼,又見她身後站著的沈嬤嬤臉色平淡,便有些訕訕地。可到底心裡氣不過,仍是把手裡的參遞了過去,說:“沈嬤嬤,您給瞧一瞧,這參可有什麼蹊蹺?”
沈嬤嬤卻不搭話,黛玉見鳳姐神色焦急,便自嘆了一聲,對沈嬤嬤輕聲道:“嬤嬤,您就瞧著鳳姐姐待我們不差的份兒上給她看一看罷。”
沈嬤嬤這才接過那參來,先是瞥了一眼,繼而臉色一變,又細細地翻看了一會兒,才把參放回盒子中,卻是搖頭不語。王熙鳳被她這樣的一番行為早嚇住了,她自知這沈嬤嬤是宮裡出來的,身份也不一般,又聽黛玉說這沈嬤嬤是用藥的好手,這才把東西給沈嬤嬤看了。可沈嬤嬤這反應!
黛玉見王熙鳳俏臉雪白,便轉頭對沈嬤嬤道:“嬤嬤有話只管說,鳳姐姐也不是外人。”
沈嬤嬤似乎是猶豫了一下,見王熙鳳臉色蒼白地看著自己,才道:“這原是你們的家事,我是不該說的。別的我不知道,可這參,是萬萬不能用的。”說罷,卻不肯再說了。
王熙鳳心中隱隱猜到些什麼,可到底不好在年紀小小的黛玉跟前說開,便勉強笑道:“好妹妹,謝謝你今日來看我。”
黛玉便淡笑著起身,只道:“鳳姐姐,你只管好好地照顧著自己的身子,如今府上有三妹妹幫著二太太管家,想來是妥帖的。”說著,又笑道:“我倒忘了今日哥哥出了門,怕是瀾兒一人在家裡是要等急了的,我就先回去了。”
鳳姐便笑著讓平兒去送,黛玉只推說不肯,終是自己出去了。等到屋裡只有鳳姐主僕二人時,鳳姐才定住了心神,把那參往桌上一放,對平兒道:“你打發了旺兒媳婦兒,悄悄地帶了這參去找李大夫瞧瞧。別的話不許多說!”
平兒忙去辦了,鳳姐卻頹然地躺在引枕上,心裡無限悲意。
寶釵和金釧兒又過來回了話,王夫人便打發了金釧兒出去守門,只拉著寶釵的手笑道:“我的兒,我知你自小身上就帶了一個金鎖是不是?”
寶釵先是一驚,才又笑道:“姨媽怎麼問起這個來。”見王夫人嘴角含笑地看著自己,寶釵便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原是父親找人給我打的一把金鎖,皆因我小時候總被嚇著,才要金子來壓一壓。”
王夫人便笑著摸了摸寶釵的鬢髮,又笑道:“我也瞧過你那金鎖,只是樣式太樸拙了些,沉甸甸的也沒甚趣味。”
正說著,就聽金釧兒在外頭說有東西送來了。寶釵抬頭一看,王夫人嘴角正上挑了一抹笑來。等金釧兒捧了錦盒進來,王夫人開啟來看時,就見其中放了一隻珠寶晶瑩、黃金燦爛的瓔珞,下面墜著一塊沉甸甸的金鎖。仔細瞧著更有兩行字跡。
“不離不棄,芳齡永繼……”
寶釵喃喃地念了兩聲,才疑惑地抬起頭來。王夫人只笑道:“你不知道,你寶兄弟自從落草時口中就含了一塊玉來,那玉不過雀卵大小,卻精緻可愛。上面也有字跡,倒也奇了,字跡雖微,卻能叫人都看清楚。”
寶釵在家時也曾聽聞此事,現下聽王夫人說起,也十分好奇,便問:“那玉上面是刻了什麼字跡?”
王夫人便含笑道:“那玉的反面倒也不必說了,不過是一些吉利話。寫著‘一除邪祟,二療冤疾,三知禍福’云云,不知真假。倒是正面又有一句話是‘莫失莫忘,仙壽恆昌’。雖不解其意,卻也十分雅緻的。”
寶釵本就是玲瓏心思,聽王夫人這樣說,哪有不明白的。便只含羞把頭低下了。王夫人見她如此嬌羞的女兒家作態,不覺便笑了,只說:“常言說:金須得玉來配他才好呢。如今,寶玉有一塊玉,可不得要一塊金來配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