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不動路。
秦琬琬不知怎地,竟也放慢了步伐,還不時偷扭過頭來向後看,忽然輕咳一聲。
“少林寺收不收尼姑?”
鐵蛋漫漫應道:“當然不收……”
驀地一驚。
“你問這個幹什麼?”
秦琬琬搖搖頭,嘆了口氣。
“活著沒意思,還是出家算了。”
兩人恰走到一堆巨石之前,沒了路徑,只得同時停住腳步。
月光懶懶灑下,好像一束射不傷人的箭,但四處積雪仍然不甘示弱,柔柔的向天空揮舞著光鞭,而在這中間,是一朵人世尋不著的雪蓮。
鐵蛋望著秦琬琬微微側著的臉龐,幾被那分絕世的美震驚得喘不過氣。
棒了好久好久,方才逐漸喚回魂魄,脫口道:“天下那有你這麼漂亮的尼姑?你如果真出了家,那才好笑哩,所有的佛像看到你,恐怕都會跑下蓮花寶座亂叫一通。”
秦琬琬不想給他好臉色看,卻再也忍不住,嗤地笑出聲來,又在他腦袋上打了一下,罵道:“貧嘴!就有你這種沒正沒經的死和尚!”
兩邊面頰抹得通紅,映著月光雪輝,益顯嬌豔奪目。
鐵蛋笑道:“我勸你趁早死了這條心,出家真悶得死人!我從前還不覺得,這半年多在外面闖蕩慣了,可真不想回去。”
秦琬琬面色陡黯,眼中竟升起一層水霧,幽幽嘆口氣道:“你還不曉得人心的險惡,否則你一輩子都不會想溜出寺來。”
鐵蛋老氣橫秋的道:“人嘛,任誰都有不對的地方。像彌勒佛那樣,睜隻眼閉隻眼,肚子多裝一點,天下還有啥事過不去?何況那姓桑的,我看他並無惡意,只是有點惹人討厭……”
忽然發覺小豆豆若為此事煩惱若斯,心底必定十分喜歡桑夢資,當下酸味直衝,肚皮發脹,雙目圓睜,無論如何也無法將此事輕易“過去”。
秦琬琬卻一搖頭。
“那會是為了那個姓桑的?”
秀眉微蹙,頗有點嫌他呆笨的樣子。
鐵蛋立覺一股說不出的舒暢輕鬆,笑問:“那是為了什麼?”
秦琬琬又嘆口氣,半晌不語,眼中忽然掉下淚來,趕緊別過身去,坐在一塊大石上,取出手絹不停拭淚。
鐵蛋不料事體竟然如此嚴重,連忙閉上嘴巴,不敢多間。
秦琬琬狠狠抽泣了一頓,楞楞望著遠處暗影裡巨大無朋,有若一隻殘缺怪獸的皇官工程,怏悒的道:“近年來,爹是愈來愈失心瘋了,除了皇帝寶座之外,啥也不想、啥也不顧……”
鐵蛋詫道:“他不是想推建文太子為帝嗎?”
秦琬琬搖搖頭,益加悽愴。
“我起先也以為他只想利用我來籠絡建文太子,自己當個國舅也就心滿意足。後來才發覺他的算盤還要更深一層:起事之初,挾太子號召天下,事成之後,握兵權篡位自立。”
一咬牙,憤然道:“他這不是把我的一生全賠了進去?他把我當成什麼東西?現在一逕逼我嫁給一個我根本不喜歡的人,將來又要我當寡婦……”
說著說著,又抱頭抽泣起來。
鐵蛋打個寒噤,尋思道:“這還不是跟‘飛鐮堡’一樣嗎?看來世上這種怪人還真多,為了什麼喔!”
又忖:“小豆豆當然不肯受她爹的擺佈,難怪她跟‘神鷹堡’的人走在一塊兒,大概已經反出家門了,不料又碰到桑夢資這個混蛋,真是倒楣至極。”
眼見秦琬琬哭得一枝梨花春帶雨,平日的霸氣簡直蕩然無存,不禁泛起一股憐惜之意,挨在她身旁坐下,細聲細氣的道:“其實你爹也不一定……唉,你怎麼知道呢?人心是包在骨肉裡面的嘛……”
秦琬琬心情本已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