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蘊剛才也並不是指責我,他也是回擊我剛才蓄意逗他而已。
日落港口的繁榮讓他們率先一步發展出了短途公共梭車,修真者和凡人共用。
我們上了車,晶石板亮出歡迎二字,隨後為我們展示了接下來途徑的車站,並提示我們選擇下車車站。
黃花村。
收起傘,傘面一滴雨水都沒有落下,章蘊帶我坐下:「我不知道,我想,你還是不要和他說比較好。」
「他難道還能和死人吃醋啊。」
車子一路飛馳在霧濛濛的雨中,日落港口工廠林立,彌散著經久不散的霧氣,梭車穿過工廠區,又飛馳了許久。
章蘊為人正經,和他閒聊總是費勁。
他終於作出回答:「並不是吃醋的問題,是……你的夢會告訴他,在你心中,唐宜更加重要。」
「他不是一直知道這一點麼?」我低著頭摳指甲,「而且活人怎麼鬥得過死人啊。」
「如果你不說,就只是重要而已。如果你說了,就意味著選擇。」
我頓住了,抬頭看章蘊:「你不是獨身麼,怎麼這麼懂啊!」
「這是普通的人際,如果你在現任老闆面前一直懷念過去的老闆,那就意味著,你不喜歡現在的老闆。」
章蘊說得對。
方則亦能接受他沒有唐宜重要,但是前提是,他對我也挺重要,兩個人是不同的方面。
但如果我告訴他,我在夢裡莫名其妙和唐宜跑了,他就會意識到,他對我,其實也沒有那麼重要。
就是放在同一個方面來比較,他變成輸家。
「怪不得我看電視劇裡,一談戀愛就和閨蜜反目,原來愛情和友情不能共存是吧?」我又開始胡說八道起來,章蘊嚴肅地腰背挺直看站牌,直到黃花村到達,他起身,我跟在後面。
聽見他非常微小的一句:「只有愛情才不能和愛情共存。」
我理解他的意思:「嘿,那我追求你,那愛情和愛情是不是就……哎,哎,你站住啊!你怎麼走那麼快!」
其實我很清楚地知道,我不是喜歡唐宜,至少,絕不是愛情。
但唐宜的死會把這份喜歡扭曲成對我心裡的某種霸佔,以至於之後很長一段時間中,在所有人當中,我只能去愛唐宜。
扭曲的關係。我是知道的。
章蘊沒有聽出來我在求助。
死了就是死了,我要做的事是我自己的。
但她死了之後,我的心不可避免地朝著某種病態的佔有傾斜而去,它一定是某種深淵一樣的異類愛情——和戀/屍/癖有所不同但也部分相似……我對著一個我雕刻出來的泥像一樣想像的唐宜散發出我的傾慕。
最可怕的就是,我站在開頭看見了結尾,仍然無法阻止我往這個方向滑過去。
這是不好的,救救我,章蘊也好,方則亦也好,救救我。
章蘊雖然走得很快,但仍然折返回來,撐起傘在我頭頂:「這裡沒有什麼大的飯店,我不能展示我的慷慨了,最貴的麵包只有三塊錢,我們吃半年才花費一個晶幣。」
「人家方則亦就沒你這麼婆婆媽媽的,我超級,我超級喜歡我男朋友你知道嗎?」我裝作漫不經心地樣子往前走,章蘊嘆息:「或許,等找完屍骨,你就可以擺脫死者的陰影。」
「那先找著吧,我好餓。」
「不要把自己沉入對另一個人的迷戀中……有時候身處兩人之中,卻比獨身一人更加孤獨。」
「我在做一件偉大的事。」我回答得驢唇不對馬嘴。
「偉大也是有陰影的。」
偉大的陰影罩在我的身上。
那一刻,章蘊成為了我的朋友,我舉起啤酒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