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真性內凝,修己以靜,常樂於中,素位而行,不順乎外。自然有天下者,常保其天下;有國家者,常保其國家;有身命者,常保其身命。所患者欲心一起,不克剪除,卒至窮奢極欲而莫之救也。欲求天下有道得乎?自古得失所關,只在一念。一念難回,遂成浩劫。此罔念所以致彌天之禍也。存亡所繫,介於幾希。幾希克保,定啟鴻圖。此克念所由造無窮之福也。如此則知一念之慾,其始雖微,其終則大,可不慎歟?故曰:“知足,知足常足。”彼不知足者,愈求愈失,因愈失而愈求。遂致力倦神疲,焦勞不已,有何益耶?豈知窮通得失,主之在天,非人力所為。與其勞勞日拙,何苦休休之為得也。若知足者,順其自然,行所無事,何憂何慮?不伎不求,又焉往而不臧耶?人其鑑諸!
此以天下比人身,以馬比用火煉丹。人如有道則精盈氣足,何事煉丹?順而守之足矣。如其無道,則精消氣散,不得不用元神真息以修治其身心。但下手之始,養於外田,故曰“戎馬生於郊”。俟其陽生藥產,而後行進火退符之功,野戰守城之法,收歸爐內,慢慢溫養。迨垢穢除盡,清光大來,一如天下又安,國家無事,歸馬華山,故曰“卻走馬以糞”。但天下之亂,一身之危,莫不由一念之慾所致。若不斬除,潛滋暗長,遂至精髓成空,身命莫保,可悲也乎?凡人慾心一起,必求副其願而後快。即令事事如意,奈慾壑難填,貪婪無厭,得隴望蜀,輾轉不休——有天下者失天下,而有身命者,又豈不喪其身命乎?《詩》曰:“不伎不求,何用不臧?”惟知足者可以安然無事,而常居有道之天。不須功行補漏,但順其自然,與天為一而已矣。太上戒人曰“罪莫大於可欲”三句,是教人杜漸防微,戒欺求慊工夫,與孔門言“慎獨”,佛氏雲“正覺”,同一道也。學者曾見及此否?
第四十七章不為而成
不出戶,知天下。不窺牖,見天道。其出彌遠,其知彌少。是以聖人不行而知,不見而名,不為而成。
君子萬物皆備,不出戶庭以修其身。而世道之變遷,人心之更易,與夫推亡固存,反亂為治之機,無不洞晰於方寸。此豈術數為之哉?良以物我同源,窮一己之理,即能盡天下之理。是以不出戶而知天下也。古人造化由心,不開窗牖以韜其光,而無言之帝載,不息之天命,與夫生長收藏,陰陽造化之妙,無不了徹於懷。此豈揣摹得之哉?亦以天人一貫,修吾身之命,即能契帝天之命。是以不窺牖而見天道也。若遨遊他鄉,諮詢天下之故;交接良友,講求天命之微,未嘗不有所知。吾恐不求諸己,而求諸人,不索之內,而索之外,縱有所知,較之務近者為更少矣。故曰:“其出彌遠,其知彌少”焉。明明道在戶牖之間,奈何舍近而圖遠耶?孟子曰:“言近指遠者善言也,守約施博者善道也。”以此思之,為學愈近愈遠,彌約彌博,近與約安可忽乎哉?是以聖人抱一治涵三,觀空習定,身不出門廬,足不履塵市,木石與居,鹿豕與遊,一步不移,一人不友,似乎孤寂矣。而神定則慧生,雖不行而勝於行者多矣;雖無知而勝於知者遠矣。凡人以所見為務,聖人則不見是圖,故終日乾乾,惟於不睹不聞之地,息慮忘機;莫見莫顯之間,戒欺求慊。只有內知,絕無外見,似乎杳冥矣,而無極則有生。雖不見而彌彰矣,雖無名而愈著矣。至於天下人物之繁,幽靈鬼神之奧,皆此無為之道為之。有倫而有要,成始以成終。所患者拘於知覺,著於名象,功好矜持,心多見解,致令此志紛馳,不能一德,此心夾雜,不如太虛,所以道不成而德不變。無惑乎枉勞一世精神,終無所得也。若此者,以之治世,不能順理成章,無為而天下自歸畫一;以之修身,不能煉虛合道,無為而此身自獲成真,彼徒外求奚益耶?故君子惟慎其獨,而人道之要,天命之原,有不求而自知者。
此言道以無為為宗,慎獨為要,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