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直到春節時分,一家人才會回去一趟。
在棠巒和葉蒹葭車禍身亡的訊息傳回去後,原本精神奕奕的老人就像是立刻老了十幾歲,之前能在老朋友中間炫耀的黑髮,都默默染了無數白霜。
棠歲晚是他們唯一的念想,但相隔甚遠,葉建和偽裝得又好,棠家爺爺奶奶心思單純,半點兒沒想過前往錦城照顧小姑娘。
還盡力的不打擾小姑娘讀書,生怕給人添了麻煩。
也是在那幾年,棠歲晚每年國慶和寒假都會跑到北城去陪爺爺奶奶,才撿到了一個傷痕累累的霍時川。
可惜,在棠歲晚考上了錦城最好的高中後不久,棠奶奶在趕集的路上摔了一跤,就算一同前去的人緊急叫了120、租了老兩口房子的小年輕還做主,聯絡人轉移到了省裡最好的醫院。
棠奶奶躺了兩天後,還是去世了。
棠爺爺接連失去了兒子兒媳、又送走了愛妻,沒能撐太久。他將自己所有的積蓄轉到了棠歲晚的帳戶上,在一年後的同一天,被租客發現安詳地躺在床上,沒有了呼吸。
肩膀被收緊的手掌攬住。
是靜默無聲的安慰。
綢帶後的眼睫輕顫,棠歲晚嘆了口氣,「我有時候會想,當初要是堅持把爺爺接到錦城,他是不是還能再陪我更久一點……」
「不過,爺爺超級愛奶奶的。能在他們當年結婚的房間裡徹底睡著,對他而言也是一種慰藉吧。」
霍時川眼眸微黯,低聲哄著,「爺爺奶奶過得很開心,你也好好的,他們就滿足了。」
他不是胡亂安撫。
那個租了棠家房子、活潑又逗趣的年輕人,很好地照顧了棠家兩位老人,經常逗得他們合不攏嘴,幫兩位老人跑上跑下,整修房屋、銀行取款、送去體檢……
關係親密的,讓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就是兩位老人的兒子。
那是當時遠在英吉利的他,唯一能為棠家做的事。
棠歲晚只傷感了一會兒。
聽到裝裱師搬動油畫的動靜,棠歲晚意識到,他馬上要開始裝裱另一幅油畫了。
那幅她暫時還不想讓霍時川看到的油畫。
綢帶後的眼眸狡黠轉動,棠歲晚微微用力,拉了拉霍時川的手。
在男人轉頭低聲詢問時,露出的虎牙尖尖。
「突然想起來,清然姐還說,你收到過關於大黑的信。」
「——霍時川,你偷我的國慶作業?」
霍時川一怔。
看了眼正在準備畫框、好似非常忙碌的裝裱師,霍時川輕咳一聲,拉著小姑娘往後走了幾步,退出畫室。
才緩聲開口,試圖掙扎,「我可以解釋……」
放在小院中的、沒寫名字的、輕飄飄被風吹到地上的、被年輕租戶撿起來的作文。
只不過走反了方向,打了個轉兒,往外面郵局而去。
怎麼能叫偷呢?
……實在不行,他再還一封。
這一次進簡家,還是霍時川抱著人進去的。
提前發了資訊,進門時,簡老爺子終於是站在院中慢悠悠的打著太極,渾身上下都是仙風道骨。
針灸照例是放在屋中進行的,房門關上後,霍時川還是和上次一樣,站在門口等著。
聽到院門被開啟的聲音,才轉眸看了一眼。
來人黑皮寸頭,深秋初冬的天氣,身上只穿著一件單薄的貼身長袖,將虯結肌肉勾勒得一清二楚。
嘴裡還咬著一根棒棒糖。
簡挽深渾身痞氣地走了進來,衝著霍時川揚了揚眉。
說話有些含糊,「霍家主,好久不見啊。」
他身後還跟著一名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