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頭到尾一滴酒也沒沾的歐陽東兩腮酡紅得就象喝下了整整一瓶酒,他幾乎都沒法說出一句完整的話,埋著頭,只是從喉嚨裡咕噥出一個不完整的音節。
秦昭把桌上全部都空蕩蕩的碗盤碟子拾掇到一起,走進了廚房,過了一會她又走出來,用一塊溼潤的抹布把飯桌胡亂地抹了一遍,然後又走進廚房。隨著那扇分隔廚房和客廳的木門咔噠地一聲鎖上,廚房和客廳就成了彼此分離的兩個世界。
歐陽東還是坐在飯桌前,動也沒動。他知道秦昭在他身邊忙碌,他也知道他這個時候他應該幫忙做點什麼,但是他不敢動。直到他聆聽到廚房門已經鎖上,他才邁著沉重的象灌進了鉛、又軟得象海綿一樣的長腿挪到沙發邊。
他怔怔的坐在沙發裡,瞪著因為震驚而有些失神的眼睛,呼吸急促粗重,還不停地用舌頭舔著乾燥無比的嘴唇。比他的呼吸更為混亂的是他的大腦。剛才,就在吃飯的時候,一個就象晴天霹靂一樣的想法莫名其妙地跳進了他的腦海裡,這個想法就是……
不——
他痛苦地制止住自己,不讓那個瘋狂的想法再冒出來!
不能再去想它,那只是個無妄的愚蠢的想法而已,只是某種情形下莫名其妙的妄想罷了。想點別的,他在心裡拼命地告誡自己,想點別的就能忘記這一切。九四年世界盃的最佳射手是……那種感覺真的是……九四年世界盃的決賽時,義大利……要是天天都這樣,天天都能和她……那場決賽,巴西和義大利踢都太謹慎了……自己怎麼就從來沒注意到這些哩?她的眼睛就象大山裡的一汪山泉那樣清澈,平靜、質樸、單純、善良……
他狠狠地在自己的腿上揪了一把,劇烈的疼痛讓他閉上眼。
不能坐在這裡!他忽地跳起來,抓過了自己的皮夾克,穿上一隻袖子就在大門邊的鞋櫃裡心急火撩地找皮鞋。可越急越慌,他竟然只翻找出一隻,另外一隻該死的皮鞋哩?他在肚子裡大聲咒罵著,楞是沒發現自己把一隻光生生的大腳伸進了皮鞋裡。
他終於在櫃子的角落裡找出另外一隻鞋,這時才發現自己居然連襪子也沒穿。他大聲地咒罵了自己一句,卻驚惶地聽見廚房門響了一下。
他立刻蹦回去,象個沒事人一般坐在沙發裡,只套上一隻袖子的皮夾克可笑地掛在他肩膀上。他想朝著小昭笑一笑,可最終只是咧咧嘴。他壓根就沒敢朝小昭看上哪怕是一眼,只敢低垂著眼簾,小心翼翼地注視著那雙棉拖鞋從左到右踢趿過去。
那棉拖鞋鞋面上用絨布勾勒出來的豬頭,模樣真是既可笑又可愛,他以前都沒注意到哩。他腦袋裡突然冒出這麼一個想法:她和這豬頭一樣,也是一個可愛的姑娘……
嗚!他使勁地閉上眼,默然嘆息一聲。這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想法呀。自己難道是中邪了?
秦昭蜷縮在單人沙發裡,抱了一本什麼書在仔細地看著,一會兒就變換下姿勢,讓自己坐得更為舒服一些;歐陽東坐在長沙發裡,一頁一頁地翻看著這幾天記錄下來的心得體會,還時不時合上筆記本昂起臉來皺著眉頭思索,然後又低下頭去拿著支筆在本子上若有所思地塗抹著。屋子裡安靜得能教他們聽見彼此的呼吸和心跳,溫暖得能讓他們感受到彼此的體溫,一種甜蜜幸福的滋味,就象水一樣,慢慢地瀰漫過他們全身……
要是能永遠都這樣,那該有多好。歐陽東悄悄地望望秦昭,她似乎毫無覺察一般,只是用手指捻著耳鬢的一縷髮絲,把它們纏繞到自己的手指上,再鬆開,再纏上……
她那長長的睫毛撲簌了一下,歐陽東立刻就象做賊一樣耷拉下眼簾,繃緊了滾燙的臉皮作出一付沉思狀,緊緊攥住簽字筆的手指關節都泛出了蒼白色。他能感覺到她的目光望向了自己,似乎在觀察著什麼。現在他動也不敢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