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雪看了看門框,又看了看屋內,霍然拂袖轉身,大步離開,再不回頭。
半晌,身後門框,那被扶住的一塊,忽然碎裂,碾落,成灰,墜地。雕花門框,赫然少了一塊,自此殘缺。
一如那人的心。
——
長公主府在雍都百姓聚積之地,人流擁擠,沈雲舒坐在馬車裡,一路緩慢行駛,小心繞開人群,漸漸行至開闊地帶,眼看便要走出這條繁華大街,忽然耳邊一聲輕響。
“噗。”
似有一枚石子呼嘯而來,夾著風聲,狠狠撞在柔軟的物體上,旋即耳邊又是一聲嘶鳴。
“咴——”
駿馬前蹄高高揚起,開始不住晃動、亂踏,馬車也跟著劇烈搖動、傾斜,沈雲舒傷了腳腕,不能移動,只能大力扶住妙可,以保持穩定。
好在晃動只持續了一瞬,周叔已將發狂的駿馬制服,大手撫著馬腹深陷流血的傷痕,雙眼似利劍一般,從早已退開數丈的人群中掠過,微微皺眉。
妙可掀開車簾,望著周叔,神情困惑。
“怎麼了周叔,怎麼突然驚了馬?”
沈雲舒在她身後,一眼便看見周叔手中的石子,是路上隨處可見的石子,此刻染著斑斑血跡,顯然便是致使駿馬發狂的原因。
周叔微微躬身,沉聲答道,“有人用石子傷了馬,好在未傷到小姐。”
沈雲舒也朝外望去,目光從驚恐未退的百姓面上滑過,心中思忖,石子殺傷力不大,顯然不是為取她性命,頂多會製造出混亂,此時人群眾多,很容易誤傷,那幕後黑手莫非是想讓她背上人命官司?
當沈雲舒將關注點放在周圍百姓身上的時候,遠處角落裡,一輛普通馬車靜靜停在那裡,通體素淨,毫無裝飾,連花紋都沒有,只有木材本身天然的紋理,似乎只是尋常人家的馬車。
車簾微掀,露出一前一後兩張臉。前方那張臉容貌普通,只是左眼角一顆硃紅淚痣有些特別,衣飾尋常,想來身份不高,大約只是婢女。
後方那張臉隱在黑暗裡,晦暗不明,只一雙眼泛著光,似湖面上粼粼的波光。
那人稍稍向前傾了傾,露出一截瑩潤小巧的下頜,微微揚起,便是一條精緻優美的弧,正對著沈雲舒的方向。
“是她嗎?”
婢女將目光放在沈雲舒臉上來回逡巡,似在確認什麼,半晌,低聲答,“是。”
這聲是一出口,那人眼中波光剎那翻騰而起,似即將沸熱的清水,灼亮驚人。
然而旋即,便漸漸平息下去,再次波瀾不驚。
幾日前,婢女在書房無意間發現一幅畫卷,上面清晰描繪著一位女子,眉眼精緻,神情溫婉,一雙眸烏黑清亮,眼底流光匯聚。
丹青手法筆筆傳神,可見作畫之人的用心,夫君多年不作畫,唯一一幅,所畫之人卻不是她,這讓她心中不安。
因此便有了今日這一場鬧劇,只為確認那畫中女子,到底是何人。如今確認了,證實了,滿腔怒火和嫉恨翻騰不息,只等著某個時機勃然爆發。
“沈雲舒……”
三個音節在齒間揉捻、輾轉,丟擲唇外時,尤帶著溫熱,然而轉瞬,便寒涼下來。
從前於南軒西北邊塞,赫連肅曾坐在帳中,望著盛京方向,將沈雲舒三字緩緩道出,那是帶著噴薄欲出,不可抑制的深深思念。然而此刻,於這寂靜馬車中,又有一人緩緩念出這三字,卻是寒意森森。
兩次呢喃,截然不同,大約這一生,沈雲舒都不會知曉。然而歲月漫長,她總能慢慢了解,瞭解箇中情仇,了悟人生悲歡。
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又是在長公主門前,很快,長公主便親自前來。馬車中那人望著長公主大步走來的身影,又深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