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孩子睜著驚恐的雙眼,根本不清楚眼前到底是個什麼世界。
慕容王后瘋了似的要撲過去,被一把尖刀止住。
“拓、跋、實、君!”什翼犍一個字一個字道:“我怎麼生了你這個作孽的畜生!”
“是你逼的!”拓跋斤聲調尖起來,他叫的同時,一把刀已在一個三歲王子的胸口插進,拔出,轉入他同胞兄弟的腹內。
慕容王后暈了過去。
什翼犍抖著嘴唇,兩道濃濃白眉彷彿在痙攣。
“是畜生,又怎樣呢?”拓跋實君終於開口,他的聲音在冷笑,並笑得猖狂,然而面容卻詭異的僵硬著,彷彿表情已經抽離出面孔,剩下的只是一副人皮面具。
“王位就在老子腳板底下,帶種的,過來拿!”
“我是你的種,你何時給過我好顏色!”拓跋實君走到地上相捆的一班親兄弟前:“沒錯,我是入不了你的眼,讓我看看,哪個又入得了你的眼?……拓跋閼婆?拓跋壽鳩?拓跋紇根?拓跋地幹?拓跋力真?……”
“大哥——”拓跋力真開口,有點乞求的意思了。
拓跋實君打個手勢,走開,閉眼。
天空黑紅黑紅的,雨絲粗起來。
血水橫流。
什翼犍的身子晃了兩晃,眼睛卻眨都不眨,睜睜看著自己的兒子一個一個倒下。
“父王,”大兒子的話語跟雨水一樣冷,“要我請父王下來嗎?”
什翼犍微垂了眸,他蹬著的腿已經沒有任何知覺,他記得上面有一道古怪醜陋的疤痕,是拓跋實君剛出生那年,被狼叼了去,他硬從惡狼嘴裡搶人留下的,差點廢去半條命……
他拔起金刀,道:“你過來。”
拓跋斤試圖阻止。
“是我的種就給我過來!”
拓跋實君推開拓跋斤,靜靜地,走到老父跟前。
什翼犍反轉刀柄:“拿著。”
“父王——”
“你最終想做的,不就是這個嗎?拿著!”
拓跋實君接過,就在這一瞬間,什翼犍扼住了他的脖子。
拓跋實君的臉發白,發青,發紫。臉上滴落的,是雨水吧?
那手如鐵鉗,他突然不甘心,猛烈掙扎起來。噗哧,他看到父王發紅的眼睛一凸。手,鬆了。
喉嚨痛得吸氣如炙,但是,還知道痛,就好。
拓跋斤趕上前,一把將捅入肉體的刀推沒至底。
什翼犍轟然倒下。他喘著粗氣:“放過……孫兒們……”
拓跋珪發現自己在“嗚嗚”大哭,大雨瓢潑,他掙扎著捶打著身後緊箍自己的人,發出的簡直不是人的聲音。
“阿珪,他們找的是你!”是梁眷。
他抬起頭,一貫輕佻的表叔此刻無比蒼白肅穆,一頭鬈曲的長髮被雨水溼淋淋的澆打肩頭,慘暗月光下雕像般的側臉硬練如鐵。
他為這個從未見過的形象愣了一刻,爾後更加用力扭動。
“你看清楚!”梁眷往前一指,爆發出低吼。
拓跋珪抹臉,那邊拓跋斤正點著一群婦孺的人數,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拓跋渥嚷嚷些什麼,他阿爸眉頭一皺,喝令一聲:“去帳子裡搜!”
“別讓他溜了!”拓跋渥加多一句。
這時梁眷已顧不得還在負隅頑抗的侄子的意願,又拖又抱的拽著他就走。
巨大的雨珠打在裸露的面板上,拓跋珪眼淚鼻涕一起流。
他的爺爺,沒了。
作者有話要說:
☆、眾散流離
道路泥濘而顛簸,車上的女子頻頻掀簾望向窗外。
就在剛才,梁眷把她母子五人塞到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