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在讀書嗎?還是和自己的父親學了手藝,小先生?」阿黛爾問那位打下手拎了一個工具包的少年。
雖然說是打下手,但看得出來,這位沙可先生對自己的兒子比較愛護,並沒有讓他上手幫忙的意思。
有兩個馬車夫在,沙可先生本身亦是一位出色的熟練工,雖然忙碌,卻並不亂,一切都井井有條的。
「我在讀書。」
小沙可先生微笑著解釋,自己雖然還沒有開始念大學,但是已經有了所屬的意向。
阿黛爾和杜瓦爾先生於是又好奇問,才知道他有志於在巴黎大學學習醫學。
沙可先生不知道對自己兒子的志向是個什麼態度,但是大部分人大概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去學習什麼神學或是法學,至少這樣出來的工作會更容易安排,再其次,大概是不太有錢的但還算比較熱門的文學、哲學,科學類的大概還是要看天賦和緣分的。
「啊……」隔了一會,阿黛爾才終於意識到自己對這個小少年的名字的熟悉感來自於何處。
「怎麼了?」杜瓦爾先生聽到了她訝然的聲音,微微側頭看她,阿黛爾只搖頭表示無事。
「真是不可思議啊。」她小聲地嘀咕著,宛若長嘆一般地說著,「這一切都……太奇妙了。」
「怎麼?」杜瓦爾先生的眼神裡帶著幾分探尋,但看出她不願多說,也不多追問。
「我只是覺得,」她頓了一頓,「我身處在這裡,真是幸運啊。」
「在此之前,我從不覺得自己與周圍的人們吻合,」她低垂了眼眸,很小聲地用只有他能夠聽清的音量說著,「我與大家格格不入,哪怕我竭力地隱藏自己的與眾不同,依然欺騙不了自己明澈瞭然的內心。」
「我努力地讓自己不要看起來那麼『高高在上』,我也確實不具備『高高在上』的這種傲慢的資格。」
「但是直至現在,我才意識到,似乎在不經意間,我也漸漸地接受了屬於大家的與原本的我不同的思想、觀念和理想。」
「我很高興的是,直至現在,夏風吹過我的面頰,」她撫了撫側臉,神色平靜地注視著前方,「我也依然保留了我認為極為珍貴的重要的屬於我自己的原本的特質。」
杜瓦爾先生注視著她,那邊修理的工作已經到了尾聲,沙可先生在自己兒子的幫助下把工具收了回去,車夫在測試是否可以繼續正常駕駛馬車了。
阿黛爾好像在看著那邊,又好像沒有,似乎是想要透過這周圍的田野與遠處的房屋建築看到什麼更為遙遠的東西。
也許是心態變了。
起先,像是她遇見雨果先生的時候,她心裡頗有幾分看稀奇的心態,想到自己居然與這樣後世稱為「偉大」的人物遇見又有了一絲交集,她只覺得非常不可思議。
但眼下,她遇到了他們法國未來有名的醫學天才、神經病學之父小沙可先生,她卻陡然升起的,是一股奇怪的自豪——
她為自己能夠遇見即將驚艷科學和文學界的偉人們而感到由衷的自豪和欣喜。
她為自己能夠身處在這個被狄更斯後來稱為「這是最好的時代,這是最壞的時代」而感到深切的慶幸與讚嘆。
她知道,這是她經歷了許久的時間之後,終於對所處的這個灰暗但又美麗的時代產生了歸屬。
也許讓她從心裡產生一些眷戀或是喜愛的,正是因為這個時代裡有著許許多多未來的人們都要仰望著的偉人,是他們奠基了一個更加美好的瑰麗的未來,更也許是——
阿黛爾微笑著看向杜瓦爾先生。
「我想,也許也是因為您的存在,才讓我如此地喜歡這個世界吧。」
「我倒不知道您起先還有些厭世的情緒。」
他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