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文尚書》除開《西周書》之外,也全部是後人偽作。
這本書就是石越和唐棣等人自《論語正義》之後一直在做的事情之一,當時今古文《尚書》並沒有分開,一直是合在一起出版的,要到朱熹才開始慢慢懷疑到今古文《尚書》,便把今古文《尚書》分開來講。此時石越直接攻擊《古文尚書》是一本偽作,而《今文尚書》則大部分是戰國人寫的偽書,如何可以不引起軒然大波?石越費盡心思弄出這本書,並公開刊發的目的,一則是為了進一步確立自己在學術上的地位;二則是想要顛覆當時人們對上古三代的認知,關於三代最原始的資料出自於《尚書》,一旦《尚書》的真實性被質疑,那麼其權威必然大大下降,而石越便可以重新解釋經典,構建一個新的上古三代;三則是引發一點疑古的思潮。
如果說《論語正義》一出來,是讚揚遠遠多過批評的話;那麼《疑古文尚書偽作論》一出來,便是讓許多人目瞪口呆,輿論幾乎是短暫性失聲。而等到最初的驚愕之後,留給眾人的,便是一種複雜的心情。《古文尚書》之偽幾乎是無法辯駁的事實了,反正是東晉人獻的,不是什麼古以有之的東西,大家也能平靜的接受。但是對《今文尚書》的質疑,卻未免有證據不足之嫌。一時間批評的聲音都是針對《今文尚書》部分而來,其中攻擊得最賣力的,便是陳元鳳。只不過他的反駁,完全是一篇對石越人品的責難,在學術上實在沒有太多的意義。而石越對《今文尚書》某些部分是否偽作,並未給出定論,這些反對的聲音沒有引來石越的辯護,反而引來了不少著名學者的辯護。
《疑古文尚書偽作論》的出版真正引發了一次學術界的大討論,其直接結果就是朝廷明示天下,從此考試不再考《古文尚書》;其後遺症是今文經與古文經的戰火,由此重新點燃,這是石越所始料未及的。
但是四月的風暴並非僅此而已。在四月下旬,石越第一部真正意義上自己創作的作品《三代之治》出版。這本書全文不到五萬字,是一部烏托邦式的著作,以復興上古三代(堯、舜、禹)的名義,講敘了一個理想化的世界,包括社會、文化、政治制度等等諸方面的內容。石越與蘇東坡所談的民主議會的思想,便反映在這本書中。其中心思想無非是天子是受命於民,而非受命於天,得民意者方能治天下,又指出天子最可倚重的,不是士大夫,而是老百姓……
石越先空洞化對三代的記載,然後對上古三代進行自己的解釋,借三代的名義搶佔對儒家經典的制高點,再輔以對儒家經典的重新解釋,完成對儒家學說內部的改革——這是後世對石越的種種行為的解釋。當時的宋代,在文化上實際上和漢武帝時代的情形非常相像,經學經過兩晉之變,在唐代復興,卻又慢慢讓位於詩賦,到五代士風淪喪,可以說在宋代遲早要有一種新的學說來佔領思想界的王座,這完全是一種客觀需要。所以先有所謂古文運動,然後有王安石的三經新義,最後有朱熹完成的理學……群雄逐鹿,最後理學捷足高登,主導中國數百年的思想史。此時石越的作為,不過趁古文運動已到最後的輝煌,正準備完成它對晚唐以來豔麗的文風最後一擊,而王學尚未問世,理學影響未大之際,趁虛而入,以一系列的新說,加入到這個思想界王座的競爭之中。
在《三代之治》的序言之中,石越提出來“復古、樸實、求是”三原則,繼承古文運動的精神,他公開說三代無書,漢人之文風最合三代的精神,文章應當學西漢;而做人或為文,都應當講究樸實無華,不應當追求浮華的東西,文景之世,皇帝詔書如同白話;又三代堯舜禹,漢代文景,沒有皇帝給自己加尊號,他們的令名照樣傳之於後,石越甚至大膽的在文中呼籲皇帝不要給自己那種長而無實的尊號——這一點其實是謀定而後動,趙頊對於加尊號的確是沒有什麼興趣,終其一生,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