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有這許多人,也感到有點意外,因問道:“你們來這裡叩闕,所為何事?”
這些學生看見王安石,可以說氣不打一處來,張淳傲然說道:“學生為白水潭冤獄而來,為王丞相欲清洗白水潭而來,為免役、保甲二法害民而來!”
馮京見他說話無禮,雖與王安石不合,亦忍不住喝道:“放肆,你竟敢如此無禮。”
張淳冷笑道:“當此禮崩樂壞之世,學生已不知禮為何物。似鄧綰這種無恥小人亦可以為知諫院,似桑充國公子、孫覺大人、程頤先生這樣的正人君子卻要受牢獄之災,被無妄之刑,學生敢問諸位相公,禮法公義何在?”
袁景文也高聲說道:“學生引經典,議論時政,實在不知何罪之有?歷史上有此罪之時,是周厲王時,是秦始皇時,是東漢十常侍亂國之時。顏子、子思子、曾子、孟子,誰不曾為布衣?當他們為布衣之時,議論時政,可曾有錯?配享孔廟的聖人們曾經做過的事情,為什麼就要禁止我們做?學生聽說王安石之子雅善法家申商之學,難道法家之偶語律反而是禮法的表現嗎?”
王安石冷笑道:“你們倒會強辭奪理,既然自稱聖人門徒,難道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都沒有聽說過嗎?”
張淳傲聲道:“王丞相常常譏人不讀書,難道石山長《論語正義》王丞相也沒有讀過?子曰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沒有說不在其位,不能議其政。觀孔子一生,不在其位而議論其政之事,舉不勝舉。王相公難道連這也不知道?”
王安石哼了一聲,厲聲說道:“強辭奪理!盡是巧言令色之徒。你們若要上書,可去登聞鼓院,可去開封府,來這裡做什麼?驚了聖駕,其罪不小,速速散去。”
李旭冷笑道:“登聞鼓院大門緊閉,開封府閉門不納,我們上告無門,只有告這個御狀。我們一心為國,並無私心,哪怕什麼罪名?”
袁景文也說道:“請王丞相接我們萬言書,給我們一個答覆吧。”說著便把萬言書遞給王安石。
王安石接過萬言書一看,慘然變色,說道:“罷,罷。”遞給馮京看了,轉身便往宮中走去。馮京和文彥博一看,知道這萬言書所說若是採納,等於是逼王安石辭相,他們也不再多說什麼,跟著王安石去見皇帝。
把學生們的請願書交到趙頊手中,王安石突然有了一種萬念俱灰的感覺,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無力感。他一心一意,銳意變革,可以捫心自問,毫無自私自利之意,完全是為了國家的昌興,百姓能過上好日子,可是卻被這眾多的學子視為仇敵,幾千學子聚集宣德門前,竟是為了廢除免役法和保甲法。
其實他根本沒有想到學生們雖然提出廢除免役法和保甲法,卻並非是他們聚集宣德門前請願的本意,但在王安石心中,自然什麼桑充國、什麼鄧綰,都不過是一個藉口,學生們的目的,自然是針對新法而來的。所以他才更加的失望。
沒有一個人是不渴望被理解的,特別是一個有了一種高尚的目的之時,被數以千計的學子誤會、不能理解到這種地步,王安石實在深受打擊。
趙頊聽王安石彙報出去面見學生的經過,草草看了一遍學生們的請願書,沉著臉說道:“諸卿,此事當如何處置?”
雖然心裡很反感學生們這種極端的行為,這是對政府權威的公然挑戰,但是趙頊也能明白,這種事情處置不當,史筆無情,他在後世就會被天下人譏刺。他頂住層層壓力推行新法,銳意求治,是希望在後世留下萬世之美名,否則以帝王之尊,他何須自苦如何?如果將來史書之上,記下他趙頊**,後世會不會把他和東漢恆靈這樣的昏君相提並論,那實在可畏。
王安石叩首說道:“陛下,臣為相無能,致有此變,雖自問本心無愧於天地神明,然而卻終不能見容於世俗。因為臣的無能,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