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越略覺欣慰,也連忙解下自己的披風,親自策馬跑到一個帶嬰兒的婦人面前,用披風將小孩子裹起來。侍劍則叫了兩個親兵,一道策馬至宋軍陣前,收集宋軍將士的披風與乾糧,將披風分發給帶小孩的婦女,又向百姓分發乾糧,以補充體力。
仁多澣饒有興趣地望著忙忙碌碌的宋人,他心中並不存在著一絲一毫的愧疚。真正令他感興趣的是,石越的這些舉動,到底是在收買人心呢,還只是石越的“婦人之仁”而已?
“真是一個有意思的對手。”仁多澣摸著下巴,自言自語地說道。
似乎是擔心百姓們被凍太久,宋人加快了贖買的程序,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石越竟然要求先贖回婦女、兒童與老人。這對仁多澣而言,是十分奇怪的事情——因為歷來對邊境民眾的爭奪,都是以青壯年為主。因為這些青壯年,既是勞動力,又是士兵,在當時的人們看來,他們遠比老弱婦孺更有“價值”。不過宋人顯然更能理解石越——一個社會的文明程度,從某種程度來說,與它的成員對弱者的同情心指數是成正比的。所以,雖然宋人同樣更重視青壯年,但是宋代中國,卻畢竟是有著當時世界上相對成熟的慈善機構的社會,婦女的地位也許還得不到尊重,但是老人與小孩,卻已經是社會關護的物件。所以宋人相對平靜的接受了石越的決定。
一個多時辰的時間就在雙方的贖買中度過。
宋朝終於迎回了自己的人民,而仁多澣則得到了他想要的宋錢、茶葉、絲綢棉布、陶器、鐘錶、香料,還有三套全新的大宋國子監在熙寧十年剛剛監印出版的《九經註疏全集》、《三經新義》、《石學士全集》——這是仁多澣打算上供給夏主秉常的禮物。
但是這次會面卻並沒有就此結束。
石越在聽了幾個文吏的報告之後,帶著幾分怒氣策馬回到陣前,瞪圓了眼睛直視仁多澣,平素顯得深不可測的眸子,竟然發出凌厲逼人的光芒。
仁多澣不料石越還有這樣一面,竟是吃了一驚。
卻聽石越厲聲問道:“仁多統領是欲失信麼?!”
“學士言重了。”
“若是不欲失信,則環州被俘將士有近千人,還望統領能一併歸還。無論是贖買也罷,交換俘虜也罷,請仁多統領直言便是。”
“俘虜?”仁多澣不屑地笑道:“這等不能為國死戰之輩,石帥要來何用?我已將其分給部眾為奴。”
石越悖然大怒,厲聲喝道:“仁多統領不曾聽到本帥方才所立之誓言麼?!彼輩既曾為國家戰鬥,無論是生是死,本帥必將迎其回國。凡我大宋將士,力戰之後,雖然被擒,於國家亦有功無過!大宋必不棄之!”
仁多澣也沉下臉來,回道:“我既已將之分給部眾,為將豈可無信?!石學士不可強人所難。”
他的話音剛落,張守約的手已舉起,宋軍整齊地平端起手中弩機,殺氣騰騰地對準了仁多澣。西夏人不料宋軍說翻臉就翻臉,也連忙摘弓搭箭,瞄準石越。
石越卻無絲毫懼意,只是逼視仁多澣,冷冰冰地問道:“仁多統領果真不肯歸還麼?今日之事,做好在足下,做壞亦在足下1
仁多澣不曾料到石越一介文官,也有此膽色,他自也不甘示弱,笑道:“學士不可逼人過甚。我一命抵學士一命,甚是值得。”
“本帥一死無妨。我大宋軍隊,自會替本帥報仇!便是踏平靈夏,又有何難?仁多統領若要做好,則只要夏主勤修供事,兩家自可罷兵修好,使百姓稍得安息。若其不然,則恐夏國不能血食!”石越的話,已是赤裸裸地威脅。
“本帥給統領兩天時間,仁多統領可以回去權衡利弊!兩天之後,本帥若是沒有見到我大宋被俘的將士出現在環州,雪化之後,我大宋禁軍,自會問夏主去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