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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士芳只看了石越一眼,卻沒有再理會蕭佑丹。他回過頭,似是向門外打了個暗語,便見一輛馬車急疾而至,停到了店門之外,又有兩個身著常服的班直侍衛走進店中,徑直走到淑壽與趙俟身邊,護著二人出門而去。楊士芳牽著趙傭的手緩緩走到店門口,忽然回頭,冷冷逼視蕭佑丹一眼,便轉過頭,帶著趙傭揚長而去。
石越心中苦笑不已——事情如此發展,他知道以蕭佑丹的精明,這件事終究是瞞不過去的,但這時候也只好瞞得一時算一時,畢竟他怎麼樣都管不到楊士芳。一面向石蕤道:“蕤兒,環哥兒,你們過來。”
石蕤與狄環怯生生地走到石越身邊。石越看了女兒一眼,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半晌,方抬頭欲向蕭佑丹告辭——鬧出佑大的事情,他必須領著這兩個小孩,去宮中請罪——卻見蕭佑丹與耶律萌都變了臉色,怔怔地望著門口。
他順著二人的目光瞧去,卻見店門口的一塊鋪地的青磚,竟已四分五裂。
“石某尚有俗務在身,不便久留,便先告辭了。為大王安全計,為兩國邦交計,還望大王早回驛館。”石越正抱拳向蕭佑丹告辭,卻感覺有人扯著自己的衣襟。他低頭望去,卻見石蕤正在輕扯自己的衣袍,見他目光,慌忙低下頭去,細聲道:“爹爹,我還欠這位蕭大王三個餅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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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將軍,剛剛那個是什麼人?”馬車上,趙傭好奇地問著楊士芳。與日日相處的楊士芳在一起,他感覺自在了許多。但心裡終免不了有點惋惜不捨。
“六哥問的是那個契丹人麼?”楊士芳習慣性是冷冰冰的語氣,“他是遼國的北樞密使、衛王。是來給太后祝壽的。”
“北樞密使是多大的官?和文太傅一樣大麼?”
“差不多大。”楊士芳簡短地答道。
“他比文太傅和氣。”趙傭突然道。
“六哥千萬不可亂說。”坐在馬車門口的內侍龐天壽慌忙回過頭來,他是負責照顧趙傭與趙俟的內侍——這個是讓人羨慕的差使,誰都知道,趙傭是大宋朝的儲君。但這一次出了這麼大的漏子,他的前途也隨即變得黯淡起來。幸好當今的皇帝、太后、皇后都不是暴戾的人,否則他的小命根本留不到現在。“文太傅可是當今名臣……”
他生怕趙傭隨口亂說,又惹出禍來,便想為文彥博辯護幾句,但他畢竟只是個內侍,吱唔半天,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卻聽楊士芳道:“六哥可知道他是契丹人?”
“我知道。娘娘說過,契丹是北邊的大國。”
“那是我們大宋的世仇。”楊士芳沉聲道,“六哥將來要做官家的,便要靠文太傅這樣的大臣輔佐,才能打敗契丹,收復故土。”趙傭與趙俟似懂非懂地聽著,楊士芳又道:“象剛剛碰到的蕭佑丹這樣的人,是我們的敵人。文太傅是朝廷的忠臣,是好人。”
他到底只是個武人,不明白趙傭心裡想著什麼——趙傭每次見著文彥博,無論是向皇后、朱妃,還是服侍他的內侍,都必然要叫他規規矩矩,謹守禮儀,這樣太子才能受到百官的稱讚,若舉止有絲毫不妥,回來必定要被說上一番。所以趙傭對於文彥博、石越這樣的朝廷大臣,心裡實在頗為懼怕。這時見蕭佑丹言笑晏晏,素不相識還肯借錢買餅給他吃,又聽說是契丹的大官,兩相比較,自是覺得蕭佑丹要親切得多。
“六哥、七哥回宮,要好好向官家、聖人請罪。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龐天壽接過楊士芳的話來說道,趙傭這時候才明白,自己到底是再次回到了平素的生活中,一大堆的規矩與禮儀在等著自己。他不住地拿眼睛馬車的車簾外瞄望,一臉地戀戀不捨。這裝飾富麗堂皇的馬車,竟是遠遠不及簡陋的驛車有趣。隨著馬車的顛簸,趙傭眼皮越來越重,竟是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