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程之學是不知痛癢之學,又認為六經皆史,新學妄解經義,說到底不過是無用之語,也有人嘲笑石學其實全無體系,無非幾塊破爛綴成,甚至有人說石相也就一部《論語正義》作得好,但也全是疏闊之語;又罵孟子、董子常常曲解聖人之意歪曲儒術……”
司馬光聽蔡京侃侃而談,不免目瞪口呆,問道:“那他們以為世間可還有學術?”
“那自是有的,”蔡京笑道:“便是他們的失火之學。他們可是要為儒術立大體、定大略的。他們說孔子之術,就是治國平天下致萬世太平之學。要治國平天下致萬世太平,奢談道德文章,性命義理,那隻能南轅北轍,愈行逾遠。要成此外網之學,唯一的功法,就是重事功,做有用之學。而這食貨理財之術,便是他們最看重的有用之學。”
“這未免失之偏頗”司馬光搖了搖頭。
但司馬光對食貨社居然沒用全盤否認,卻不免令蔡京吃了一驚。他捉摸不透司馬光的真實態度,因又笑道:“其實下官對他們所知不多,便是這些東西,其實也是昨日李綰、呂彰和下官說的。李綰、呂彰都是西湖學院出身,熙寧十五年的進士,早在食貨社還全無名氣的時候,便已是其中成員。因他二人懂賬目,對會計條例也極熟,登第後也沒用外放,被呂吉甫相公留在太府寺權任主簿……”
“唔。”司馬光聽到這二人竟然是呂惠卿所用,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蔡京卻假裝沒看見,只笑道:“依下官所見,他二人來見相公多半還是為了遊說交鈔之事。”
側廳中。
李綰和呂彰侷促不安的交換著眼神。求見宰相時,即使被安排在側廳等上一兩個時辰,也已經算是優待了。以前求見呂惠卿的時候,他們有過在門外等了三天的記錄。但是,對李綰和呂彰來說,投奔司馬光,卻到底是一個極為無奈的選擇。在此之前,他們曾經設法求見過蔡京和李清臣。這兩個人,蔡京對食貨社非常瞭解,連李綰和呂彰曾經年輕氣盛的在《食貨》上撰文過嘲笑石學和新學也非常清楚——這也是李綰和呂彰明明是呂惠卿提拔重用的官員,卻不敢去見石越與王安石,反而硬著頭皮來見司馬光的理由——因此,他們在蔡府上,忍受的只有加倍的譏諷和嘲笑。而他們的頂頭上司李清臣,在知道他們是所謂的“呂黨”之後,李府的大門就對他們徹底關閉了,李清臣根本沒興趣聽他們說任何事情。這樣的遭遇,如果在司馬光府上重演,無論是李綰還是呂彰,都不會太感意外。
天知道李綰和呂彰是忍受多大的屈辱才來到這尚書左僕射府,他們並不想捲入任何黨爭,而是希望能夠有機會施展所學。呂惠卿曾經給了他們一個無法拒絕的機會,他們在西湖學院時研究從交子到交鈔的一切紙製貨幣,甚至連王莽的幣制也有涉獵,而呂惠卿即是他們的同鄉,更是交鈔的倡導者、推行者,他給他們一個機會,可以不要去做州縣主簿,可以在交鈔局瞭解、觀察交鈔的運作……這樣的機會,怎麼可能拒絕?
這也不能成為一種罪名。李綰和呂彰心裡對呂惠卿的感激也是毫不作假的,面對甚囂塵上的廢除交鈔的聲音,他們在同僚的聚會中為交鈔辯護,為呂惠卿的交鈔政策辯護,難道便是一種罪名?
對於李綰和呂彰來說,對司馬光品格的信任,幾乎已經是他們最後的機會。
兩個人因為過度的緊張,身體已經有點僵硬,只能用眼神互相鼓勵著對方。
對面,刑恕和常安民卻輕鬆的有一撥沒一撥的聊著天。
“……小程學生未必及得上桑長卿。”刑恕輕輕的哼了一聲,“常兄可聽說了,汴京流言說內頭六哥常常裝病逃課……”
常安民卻皺眉道:“這到底只是流言,豈能當真?”
“我看空穴來風,未必無因。若依我見,原是大程學生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