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寅這一席話說完,葉悖麻怔怔地站在原地,良久,一屁股坐回椅中,說不出半句話來。的確,無論靈州城守得住,守不住,他葉悖麻的命運都已註定。不過這些還不是他所擔心的,耶寅最後所說的,才是他最為憂懼的。他自己是個武人,對於武人的本質,他了解得比任何人都深刻。西平府的形勢,所有人都看在眼裡,這個時候,他麾下那些將領如果心裡面不打打小鼓,說出來是沒有人肯相信的。所以他幾個時辰前才下達嚴令,諸將無故私會者皆斬。這道命令的目的就是為了防止有人私下串連。葉悖麻非常明白這些人的人心,既便他們心裡面想投降,但如果只是單獨一個人,是沒有人敢做的。然而一道命令能起多大效果,他葉悖麻也沒有任何把握。
“那又能如何?!”葉悖麻搖頭苦笑,喟然長嘆,道:“我也別無選擇。”
“大事若果真不可為,兒子便不來見父親了。”耶寅壓低了聲音,整個人因為過於興奮而微微顫抖著。
“大事?”葉悖麻反問道,眼中閃過一道凌厲的光芒。
“父親以為仁多澣果然甘心受制於宋人麼?”耶寅沉聲問道。
“你是說?”葉悖麻此時已對自己這個兒子刮目相看,他雖然不知道耶寅究竟有多少瞞著自己的東西,但是僅僅是剛剛那一句話所暗示的東西,便足以讓葉悖麻看到改變戰局的希望。
“石越從未信任過仁多澣。”耶寅並沒有正面回答葉悖麻,只是繼續說道,“據兒子所知,西平府外雖然集結重兵,然而有兩支宋軍卻並沒有出現……”
“哦?”既便是葉悖麻,此時也不能準確的知道城外宋軍的番號。耶寅的話,更加讓葉悖麻對自己這個兒子感到撲朔迷離起來。他這個看起來沒什麼出息的兒子,究竟背後隱藏著多少不為他所知道的東西?
“這兩支宋軍,是號稱宋軍最精銳的軍隊——宣武軍第一軍與鐵林軍。”耶寅幽幽說道,“兒子敢問父親,攻打西平府對於戰局是否至關重要?”
“那是自然。”葉悖麻嘆道:“宋軍若能攻下西平府,便能佔盡形勢,可以說是勝券在握。”
“為何如此重要的戰事,石越卻要將宣武第一軍留在耀德、溥樂二城,而將鐵林軍放在韋州。如此精銳之師,為何不為前鋒,反為殿後?!”
葉悖麻霍然抬頭,望著耶寅。耶寅的反問的確問到了點子上,但是,更讓葉悖麻吃驚的是,耶寅對於宋軍的兵力佈置竟然瞭若指掌!這是連他葉悖麻都不知道的事情!他怎麼知道宣武第一軍在哪裡?他怎麼知道鐵林軍在哪裡?
“你是說石越在防備仁多澣?”葉悖麻冷冷地問道。
“不錯!”
“我若是石越,既要猜忌仁多澣,何不令他率部來西平府攻城,坐視二虎相鬥,何苦如此大費周章?”
耶寅輕輕哼了一聲,低聲道:“其實打一開始,雖然仁多澣屢番請戰,然而石越卻不曾讓仁多澣打過一場仗。仁多澣在我國內威信極高,覬其用心,石越無非是擔心諸多小部族紛紛投降仁多,不免壯大其實力。若驅其為前鋒,反使仁多一族興起,於宋朝而言,又有何益?他開始既不肯用仁多,如今進攻西平府,明明是苦戰,若立即便讓仁多澣出兵,這等用心,豈不讓所有歸順者寒心?況且仁多澣並非愚頑,如何肯輕易就範?這般上下猜忌,縱使讓仁多族之兵來到西平府外,其攻城也必定不肯盡力,當勝負難料之時,宋軍不免有反側之禍。以石越之狡詐虛偽,自然是不肯出此下策。只不過,如今情勢卻未免有變……”
葉悖麻本是試探自己這個兒子,而耶寅回答中對於石越與仁多澣之間關係的瞭解,更讓他疑竇叢生。但他是何等人物,依然不動聲色,只問道:“情勢有變?有甚變化?”
“宋軍既然在西平府損失慘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