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楊進才笑呵呵地將方銳引入房中,張越漸漸皺緊了眉頭,走出院子之後方才對方青問道:“這就是你那位二舅哥帶回來的朋友?”
“不錯,莫非您認識他?”
“不但認識,還一起參加過會試……”
想到先前在北京方敬透露的那番話,張越漸漸把一條條線串連了起來,什麼下江南為一位貴人打理生意,敢情方銳竟是在主持這樣的勾當!心裡擱著這麼一個疙瘩,臨出楊家之前,他少不得低聲吩咐了方青一番。
縱馬馳出楊家,走了不多遠,他便勒住了馬頭,若有所思地對身旁的胡七說道:“既然今天被人認了出來,難保會遇到什麼出人意料的事,明天咱們到周邊幾個衛所去轉一圈,把該辦的事情一併辦了。”
正文 第三百二十五章 天子加恩典
奉天承運皇帝制曰,自明年起,許海船從寧波府起易。(凡出入船舶,出前必先赴寧波市舶司登記,領取公憑引目,回航時仍須於航處住舶,違治罪。”
儘管只是這輕飄飄的一句話,但對於如今的大明而言卻無疑是軒然大波。海禁實行了將近五十年,再往前就是天下大亂戰火紛飛,誰也不會惦記著什麼往海外做生意。於是,即便是那些宋元時赫赫有名的港口大城,即使是那些年歲最大的老人,如今也早就記不得商船進進出出的情形,人們能記得的也就是無數寶船出海的壯闊場面。
庶民可以不記得,百姓可以茫然,但是,官員們卻不能坐視。倘若說先前上書反對的奏疏猶如雪片一般飛入通政司,那麼現在的奏疏就好似大暴雨,幾乎堆滿了通政司的半間屋子,每日分揀就要耗費好些人力無力。最讓通政司官員感到無力的是,據文淵閣當值的某些書吏佐官私底下透露,這些東西都是內閣官員處理了,皇帝壓根沒看!
朱棣懶得看看這些,可張越送來的那份札記他卻仔仔細細看完了。雖說他此次下旨之後才收到了這份札記,但在朝中物議不斷的當口收到了這樣一份東西,倒是頗有些快慰。
此時,藉口風痺症作閉門休養的他閒適地坐在鋪了厚厚毛皮褥子的藤躺椅上,再一次審視起了那一絲不芶的字跡,一面看一面心裡琢磨著,眉頭時而蹙緊時而放鬆,右手食指輕輕叩擊著扶手,一幅若有所思的模樣。
他自然知道,無論是倭國朝鮮還是南洋諸國,都不擅長造海船,因此倭國朝鮮派朝貢使互市,幾乎都是使用當初大明欽賜的幾艘海船,而南洋諸國來使往往大都是隨同寶船一同來。朝貢使名為朝貢,實則是貪圖朝廷的賞賜。但即便知道,看到張越直言不諱地寫在上頭,他仍是忍不住皺了皺眉,沒好氣地罵了一句膽大包天。
然而,後頭關於開放寧波市舶司的諸多後續措施,以及各國對此可能產生的態度變化,包括朝貢使地多少都有相應的詳細分析。即便是不知道這就是所謂可行性分析報告的朱棣,對於這樣一份比先前數份條陳更專一更詳細更明晰的東西,心底也有深深的讚賞。先前這樣幾份他都只是抄送了東宮,並未給別人看,此時卻有心把這東西扔出去看看大臣的反應。
橫豎都知道那是張越的手筆,頂多讓風浪再大一些。這小子此時已經不在南京,那些文官們根本逮不到人,就讓他們打嘴仗好了!
抬眼掃了一掃周圍侍立地宮人宦官,朱棣便沉聲吩咐道:“來人,召翰林侍講學士沈度!”
年過六旬的沈度自然不年輕了,雖說是翰林侍講學士,但大多數時候他都是隻管謄抄不管草詔,也不知道有多少份金版玉書出自他的筆下。受召來到仁壽宮之後,得知這一回竟然是抄張越地文章,他不禁生出了一種奇妙的荒謬感。
數年前初見時。他和弟弟沈粲以及楊士奇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