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的喊叫聲裡跑了出去,一直到晚飯時還沒人回來。夜深時,紅霞勸劉氏也回房休息。“等等吧。”劉氏說。這一次,她的任務不再是看守青菊和等待入獄的三個人,而是等待保護壩地的人回來。她彷彿直到此時才想起與鄰村的壩地之爭已持續了兩年。面對紛雜的世事,她感到越來越無能為力,只能坐著等待每件事情的結果。
紅霞幾次到村口張望,每次都失望而歸。她已從二隊一名社員哪裡知道了一隊死了人和抬屍去張家窩棚鬧喪的訊息,但沒敢告訴劉氏,只能心懷忐忑地陪劉氏等著。當白天的燥熱漸漸退去時,一個身影跌跌撞撞來到鄧家院門口。雖然天黑,劉氏卻一眼便認出了是被自己趕出家門的二兒媳。
對花,劉氏餘怒未消,她站起身,命令紅霞把大門關上。“我不想看見這個賤人!”她恨恨地罵道。可花幾步便來到了她近前,先哭了起來。“青菊死了,娘。”在花聽到蛤蟆灣子死了人和兆祿帶人去張家窩棚鬧喪時,馬上想起了早上兆祿對兩個社員所下的莫名其妙的命令。她來找劉氏,除了要告訴婆婆青菊的死訊外,還想讓劉氏阻止兆祿這種危險的胡鬧,她實在不知道兆祿究竟會搞出什麼花樣來。
二兒媳的話讓劉氏渾身一顫。她猛地想起這一天自己端到視窗的飯菜青菊一動未動。起初,她以為青菊在嘔氣,此時才覺出不對勁兒。她慌慌地提著馬提燈開啟青菊的房門。裡面空空如也,後視窗的窗欞卻全被打折了。劉氏聽完花的哭訴後,什麼話也沒說,讓紅霞看好兩個孩子,一個人向張家窩棚走去。多少年來她還是第一次走得如此大步流星。隔著很遠,她便看到張家窩棚村口的幾堆柴火,並嗅到了隨風飄來的畜禽肉香。這使她不禁記兆祿在村裡胡作非為的日子。
兆祿一手組織的抬屍鬧喪事件突然草草收場,使張家窩棚村人全都莫名其妙。三天後,他們才打聽到以死人要挾是蛤蟆灣子村的一個圈套,可村裡卻為此遭了劫難。
這也正是讓全村憤恨不已,決定以械鬥解決兩村爭端的原因。他們手持器具向蛤蟆灣子進發時,全都兩眼通紅,下決了真正讓對方死幾個人雪恥的決心。
青菊的屍體是在劉氏對兆祿的怒罵聲裡被抬回蛤蟆灣子的。她還怒罵兆祿的幫兇也喪盡天良,讓一個死人不得安生。當時兆祿已喝得不醒人事,不得不被幾個人扶著往回走,壓根沒聽到劉氏的怒罵。
劉氏令人將青菊的屍體抬進自己屋裡,關上房門,一件件脫盡青菊的衣服。她成了死者不男不女軀體的唯一見證人。劉氏費力地用刀子精心把女兒上唇和下頜下的葺毛刮淨,塗了一層厚厚的雪花膏,又梳好她蓬亂的頭髮,將一身乾淨的衣服為女兒換下。當第二天一早劉氏開啟自己房門時,一夜未睡的家人看到的是數年前尚還靦腆怕羞的青菊。她靜靜地躺在劉氏的炕上,如同在沉沉地酣睡。這立時勾起了大家對青菊的同情和懷念,滿屋滿院都是悲痛的哭聲。
青菊突然精神失常和投水自殺的原因沒有一個人能說清。直到多年後已娶妻生子的小毛頭突然在一天早晨說起胡語,高喊著“還我命還我命”向草橋溝狂奔投水而死,大家才認定青菊的死肯定與這位昔日的民兵連長有關。
因為那“還我命還我命”的叫聲雖然從小毛頭嘴裡發出的,但凡聽過的人卻準確地聽出了那是青菊的聲音。
在兆祿盅惑下蛤蟆灣子一隊抬屍打劫的事實真相被揭穿後,張家窩棚村人由此激發的怒火,使他們由對壩地的爭奪變成了受奇恥大辱後的復仇。一連幾天,每個人都在挑選適合自己的打鬥武器,而此前,他們只是想用拳頭解決爭端的。
雖然蛤蟆灣子一隊社員尚還猜不透對方將要採取什麼行動,但每個人預感到再一次的打鬥絕不會象先前那樣只是拳腳相加。他們也在做著與張家窩棚同樣的準備。
河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