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平下意識用舌頭抵住上顎,他想起魯迅先生說過的一句話:“中國人的性情是總喜歡調和,折中的。譬如你說,這屋子太暗,須在這裡開一個窗,大家一定不允許的。但如果你主張拆掉屋頂,他們就會來調和,願意開窗了。”
倘若沒有那個“要拆屋子”的人,便是費盡口舌,說盡開窗子的好處,能應和者,又有幾人?
種平想了想,還是接過了那本《中庸》,無論他後面選擇怎麼的路,當下還該是讓鄭玄安心的。
“先生學究天人,也會有困惑之時嗎?”
種平能看出這書的主人,在“中庸”之上用了力氣,若非顧及竹簡損毀,恐怕會將將刻痕變為鏤空吧。
鄭玄袖下的尾指極微地顫動了一刻,他說:“這書,原是伯喈相贈。”
他有一會兒沒繼續說話。
“老夫曾經亦厭棄過書中些許話語,讀至惱火處,心深恨之,過後許久方覺出伯喈贈書之意。”
“而今朽邁,卻是也要拿這書去說些空洞道理。”
鄭玄搖搖頭,神色之中有幾分無奈。
種平覺得蔡邕讀《中庸》,估計是被迫流亡的那段時日……
不過,就老師這個性子,這書是半點沒讀進去啊!
他想到此處,心中覺得疑惑:“平以為先生專精古文經典,是以儒學為長?”
“若說是《司馬法》,《握奇經》等,老夫還是讀的。”
鄭玄沒忍住捻住鬍鬚,頗為自得地露出個笑容。
種平這會子是真吃驚了,他倒是同蔡邕學過《司馬法》,可只是用以註解《東觀漢記》的引用闡釋,並未深入研習。
至於《握奇經》……他單是聽聞過書名,大約知曉是講八陣奇正的,似乎已佚散,存於世間的不過殘卷,沒想到鄭玄竟有過研究。
怪不得這麼多人拼個頭破血流,都想成為鄭玄的弟子。
這樣的傳承師學,對於當今這個學術難以流通的世道,是多麼寶貴的一筆財富?
種平甚至想立刻把活字印刷和改良版造紙術拿出來,將鄭玄書箱中的書籍全部影印出來,讓那些典籍免於遭受佚散破損,湮沒於歷史洪流之中的命運。
“先生至揚州,仍是講學嗎?”
“老夫心有餘,而力不足啊。”鄭玄雖是坐在車中同種平聊天,但車馬已行了一個多時辰,鄭玄即便昨晚睡得早,養足了精神,此時卻又委頓下來。
他半眯著眼,語氣中滿是調侃:“若是哪一日伯衡辭官避世,老夫便將書卷都贈了去,到時可就是伯衡替老夫講學嘍,老夫只幫伯衡管管那些個弟子,做個黑臉。”
種平心底的確是一直存著點辭官的念頭,可也僅僅是念頭而已,辭不辭官,遠非是他自己能左右的了的。
“子義,路上怎地如此安靜?”
種平皺起眉,他們往良城這一路,可並未去尋什麼偏僻捷徑,因著車馬之多,太史慈是專挑了道路行進的,不可能一路上聽不到一點聲響。
諸葛家的車馬外表樸素,但從車轍吃重的印痕,隨從士卒加起來只有千人,又不曾著甲冑旗幟的模樣看,按理說是很容易招來山匪流寇覬覦的。
這靜的,實在有些不同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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