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瀾陪著嘆了口氣,眼珠一轉,微笑道:“大哥也不用為難。妹妹雖然沒用,孩子卻有三四個。大哥要是有心,我就想法過繼一個給公主。”
素沉啞然失笑,“說什麼胡話!宰相家的小公子,我們想要,相爺還不準呢。”
“不是還有忘機嗎?”素瀾笑嘻嘻說。
素沉頗有深意的目光從素瀾面上掃過,沉默片刻冷笑道:“你女兒給了我,可是要改姓‘素’的——你想讓她日後進宮?”
他說得一針見血,素瀾不免尷尬,“妹妹哪裡敢妄想!忘機又不是逢七生的,未必有盈姐姐那樣的機緣。”
素沉哼了一聲,不冷不熱地說:“你有這份心,你女兒還愁沒有機緣麼?”
素瀾連忙擺手道:“大哥越說越遠了——妹妹可不是來讓你取笑的。”
素沉也不為難她,“下次見到娘娘,代我說幾句寬心的話。”他一邊慢慢地走,一邊說:“父親總是講,宮裡的局勢變動,成敗取決於‘先機’和‘細節’。最紛亂的時候,誰抓住先機,誰就得了大便宜。離聖上越近,越有機會佔先。可是父親不想:這道理大家都知道。離聖上最近的那個人,總是旁人的眼中釘……好在娘娘沉得住氣。”
他不再說透,素瀾心裡也清楚。皇帝病情最捉摸不定的時候已經過去,局面又暫時穩定。皇后素盈處事端默,讓很多繃緊的神經暫時鬆弛。曾經主張為她上尊號的人,開始懷疑他們走了眼——也許這個年輕的女人,永遠不會有作為,不會為他們帶來任何好處。另一些人仍對她保持警惕,在他們眼裡,她是素氏的女兒,除非剔盡全身骨血,否則她與她的先人沒有區別……
素沉還想再交待幾句,卻見素瀾唇邊帶笑,不禁詫異道:“你高興什麼?”
素瀾眨了眨眼睛,“大哥有沒有覺得,能夠生在我們家,這一生註定置身於常人無法企及的變幻當中,實在是幾世難得的體驗?”她眼裡的光彩讓素沉連連苦笑:“我寧願替十個悶不作聲的素盈擔驚受怕,也不想為一個你操心。”
步天歌
宮廷的秋意,不是來自萬里清澄的碧霄和由綠轉黃的樹梢,而是來自一人獨坐時,偷偷溜上手指足尖的冰涼。
素盈驚覺手足麻木,才發現自己又呆坐了很久。她緩緩站起身踱到窗前,火紅的石榴映入眼中,陡然勾起惆悵。是誰說過:縱有滿地流霞,難擋一天涼意?那人說出這話的時候,遇到了什麼呢?素盈深深吸氣,把無用的傷感拋到腦後,向珠簾之外望了一眼——她靜坐出神時,女官們都悄悄退到簾外,即使與素盈最親近的崔落花,也不敢發出聲響打擾。
素盈剛才就發覺她趁人多時溜了出去,她並不打算問崔落花去了哪裡,只向外面道:“叫秋瑩來,隨我去一趟玉屑宮。”一名宮女忙退到門邊,吩咐廊下的小宦官去召王秋瑩。
玉屑宮是康豫太后為妃之時的寢宮,多年來一直閒置。皇帝臥病後貪圖清靜,索性搬入其中常住。他的一舉一動向來要被人揣摩,入居玉屑宮而不是丹茜宮,又讓後宮之中平添許多猜測。欽妃拜見時提過幾次,暗示素盈勸皇帝移居丹茜宮養病。素盈反而以為丹茜宮事務陡增,不是養病的地方,在皇帝面前絕口不提移駕之事。她每日往來兩宮之間,殷勤侍奉,漸漸眾人也就習以為常。
崔落花知道素盈要去探病,小聲提醒道:“真寧公主一早拿著好幾個菊花燈,去求聖上題畫。這時候恐怕還在玉屑宮盤桓呢。”
素盈正從宮女懷裡抱過皇孫睿歆,沒有把這話放在心上,一邊逗睿歆發笑,一邊衝崔落花眨了眨眼:“先生,你知道我小時候會說的第一個字是什麼?”不待崔落花回答,素盈就道:“是‘爹’。大約我娘為了討他的歡心,只教了我一個字。”她又問:“你猜,阿壽開口說話的時候,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