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裡,此刻額頭也滲了汗珠。
楚北捷在成堆的公文中抬頭:“你很熱?”
“不是。”
“擦擦汗。”
“遵命。”
楚北捷倒不象娉婷想象中那般氣急敗壞。
前日處理了花小姐的未來夫家,準備了一個晚上,再次登門時,花小姐對他坦言相告。他沒有瞪眼,沒有破口大罵,也沒有發脾氣,只在娉婷屋外站了半晌,一句話也不說地走了。
當時花小姐還以為危機已過,天真地對花管家笑道:“我沒猜錯吧?鎮北王氣量大著呢。小紅這次可糊塗了。”
回到王府,楚北捷坐下慢慢喝了杯熱茶。楚漠然跟在一旁,喘氣也不敢大聲,他知道,主子怒了。
果然,楚北捷把熱茶喝完,放下杯子,淡淡吩咐:“明日太陽落山時,在王府門前斬花府一門。”
見楚北捷發話,楚漠然才算鬆了口氣,立即朗聲道:“遵命。”
“雞犬不留。”楚北捷加了四個字。
現在,太陽快下山了,哀哭的花府一門,已經被反綁著押到王府大門處跪著,磨利的刀抵在脖子上,只等王爺一聲令下。
“王爺,”楚漠然看看天色,恭聲道:“時辰已經到了。”
“時辰已經到了?”楚北捷靜靜凝聽周圍動靜,一片寂靜,他所期待的彷彿落了空,神色一變,冷漠嚴肅中帶上平日少見的張狂嗜血,冷笑一聲:“斬吧。”
話音未落,微風忽送,風中帶著悠然琴音,越過王府高大的圍牆,擦過侍衛們如山塔般魁梧的身軀,鑽過書房敞開的窗,飄進楚北捷的耳中。
“故亂世,方現英雄;故英雄,方有佳人。奈何紛亂,奈何紛亂……”幽幽低唱,正是當日簾內之曲。溫潤動聽的語調,忽然含著說不盡的機靈頑皮悠然一轉……
“故嗜兵,方成盛名;故盛名,方不厭詐。兵不厭詐,兵不厭詐……”
琴聲悅耳,似瀑布般瀉滿一地的青絲,似山間小澗,似雲中飛鳥,一會兒低飛擦過青青綠草,一會兒鑽入雲霄。
楚北捷嘴角揚起。
楚漠然聽愣了,好半天才想起接了將軍的令,剛要出去傳令,楚北捷的聲音從身後傳過來:“暫時不斬。你把那彈琴的姑娘,給我請到王府裡來。”
“遵命!”
很快,楚北捷又見到那雙可愛而且可恨的烏黑眼睛。
此刻,烏黑眼睛溜溜地看著他,不畏懼,也不挑釁;不害怕,也不洋洋得意。娉婷柔柔看他一眼,溫順地行禮:“拜見王爺。”
熟悉的、隔著簾子聽見的聲音,讓楚北捷抿起薄薄的唇。
他眯起眼睛,居高臨下看著這個膽大包天的女子:“今天我可算開了眼界。你既是小姐,又是侍女;既是啞巴,又會唱歌。還有什麼本事,讓本王瞧瞧。”
危險藏在強勢中向娉婷迎面襲來,面對鎮北王的不怒而威,最勇猛的戰士也會簌簌發抖。
娉婷卻微微笑了,含著少許委屈輕問:“王爺生氣了?”
楚北捷冷哼一聲,不答反問:“你可知道兵不厭詐,詐成則勝,詐空則敗?”
“成則為王,敗為寇。”娉婷收斂了笑容,嘆道:“如此,只好請王爺處罰了。”說罷,當真提著裙邊低頭跪倒。
楚北捷在她頭頂似笑非笑地揚眉,取過桌上一方玉鎮慢慢把玩:“我知道你目的何在,臨危不忍拋棄花府,也算你這個侍女有點良心。好,花府我暫且饒恕,不過……”他頓了一下,冷冰冰道:“你留在王府。”
“留在王府侍侯王爺?”
楚北捷戲謔:“你還打算過來做王妃?”
腳下的人不再作聲,緩緩行了一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