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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現全國的統一。

但宗雪巖卻在自己的第九封信裡憂心忡忡地說,沒有皇上的天下沒準兒就是一個四分五裂、亂成一團的天下,不管是這個黨還是那個派,如若人心不古,誰也別想輕而易舉地一統天下。

讀完弟弟的第九封信,宗雪竹才把目光投向宗四。宗四眉頭緊鎖,又陷入了冥思苦想的泥淖。他對滿清王朝莫明其妙的傾覆百思不得其解,那樣子就像是遇到了一個無法破解的謎團。

“民國的皇上是誰?”宗四說,“莫非時光倒轉,天下又成了朱元璋的天下?”

“既為民國,”宗雪竹說,“哪還有皇上。”

“沒有皇上?!”宗四吃驚地說,“沒有皇上的日子可怎麼過?”

“是什麼日子,就過什麼日子。”宗雪竹說,“那武昌起義倒是大刀闊斧,本錢確也微不足道,但能否一勞永逸,恐怕就不由自主了。不過這日子嘛,該往前過的,就往前過。”

時隔不久,伴隨著大女兒、二女兒雙雙遠嫁省城,宗雪竹做了一件出乎人們意料之外的事情:親手剪掉了自己的辮子。沒有了辮子的他在家裡走來走去的時候,家裡所有的男人都竊笑不已。可是,剛剛笑過,他們就無一倖免地在他的監視下拿起了剪刀。與此同時,小學堂的學生們也都剪去了辮子,他們相互取笑的聲音響徹了校園。

這時,宗雪竹突然從院子裡走了出來。他披頭散髮的模樣把街坊鄰居都嚇得愣住了。但他毫不理會他們的神情。

“你們要剪去的不只是醜陋的辮子,”他就此開始走街串巷時,這句震撼人心的話如影隨形,“你們要剪去的還是我族的恥辱!”

諸如此類有助於移風易俗的事情,很快便在男人中間形成了一種很受歡迎的時尚,但在女人那裡卻處處碰壁,就連他的小女兒連哭帶喊的纏足之苦,由於遭到母親和妻子們尋死覓活的反對,他終於隱忍不語,寧肯叫小女兒怨他心狠,也不願母親罵他不孝。

讓小女兒宗懷玉放足的事情被束之高閣不久,讓宗懷元隻身一人去省城求學的決定卻得到了母親和妻子們含淚不語的默許。但在族人眼裡,無論讓女兒放足或讓兒子離家求學,卻是一個書香世家無人企及的高瞻遠矚,如果不經過長時間的潛移默化,任何一個族人都難以效仿。可是,當許清遠告訴他,政府頒佈的教育法規明文廢除傳統教育的必修課即讀經科時,他卻皺起了眉頭,似乎並非所有的東西都應當棄舊圖新。他只同意在雍陽小學堂增設圖畫課和手工課。至於讀經科,由於他隻字不提,許清遠就不敢擅自廢除。

第十一章(6)

夏天到來前,弟弟又一連寄來了三封信,不厭其煩地向他講著無商不活、無商不富的道理。他終於向弟弟承認目前的雍陽鎮依然充滿商機而族人視而不見分明是坐失良機這一事實並據此作出經商的決定時,村子裡突然發生了一個不幸事件。這個不幸事件雖對他的決定毫無影響,卻延宕了他實施這個決定的時間。

那是發生在族人宗福祥家裡的不幸事件。先是宗福祥招贅入戶的女婿李虎頭在沃克爾廠的井下遇難,接著是宗福祥的獨生女兒春花在黃土溝裡喪命,一個家庭一天之內一連失去兩個親人的災禍,在村子裡引起的反應與其說是震驚,不如說是恐懼。

李虎頭是一個逃荒逃到雍陽的外鄉人,沒被宗福祥招贅入戶之前,曾在宗懷仁的煤窯幹過絞窯工。“女人怕生孩,男人怕絞窯”的歌謠家喻戶曉。他的妻子分娩一個男嬰時險些性命不保,他幹著絞窯工這一份又苦又累的活兒又差點累斷了腰。沃克爾廠出煤後,他又在一個名叫唐續德的包工手下幹起了推車工。沃克爾廠兩種身份不同的工人被分別稱作“裡工”和“外工”,受僱於資方並由資方發給工資的工人叫裡工,受僱於包工並由包工發給工資的工人叫外工。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