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她輕聲道:“奴婢冒犯說這些話不是為了叫娘子傷心著急。而是叫娘子明白,實在不可輕舉妄動。如今這個節骨眼上,雖然娘子被逐出宮,再無回宮之理。可是不放心娘子的人多的是,有如太后和沈婕妤一般的,也有別的人,這些娘子必定要明白。太后必然是要回護娘子的,可娘子也要清楚,若娘子一心只想著報仇或是別的什麼,那麼首當其衝的便是帝姬。娘子既然要全力愛護帝姬,那麼帝姬也註定是娘子的掣肘了。”
她的話說得極溫和,然而利害相關,以及說得極清楚明白了。我反握著芳若的手,毫不由己地握著她的手。我的心裡空落落的,好似什麼都被掏空了,只想抓著點什麼實在的東西。我緊緊抓著芳若的手,抓得指節都泛白了,渾然不覺得痠痛。
芳若想是吃痛,卻也不出聲,只輕柔地拍著我的手背,推心置腹道:“娘子到了今日,奴婢是最心痛不過的。當日是奴婢為娘子的教習姑姑,親自侍奉娘子進宮的,眼瞧著娘子得寵得意、眼瞧著娘子在宮中沉浮,遲早有位列四妃之望。卻突然這樣一下,被逐至甘露寺修行,一生再無所望,奴婢不知暗自流了多少眼淚。如今奴婢又侍奉太后娘娘去了,少不得想盡辦法看看有什麼能幫得上娘子的地方,也算是奴婢服侍娘子一場的一點心。”她的聲音低一低,“甄家少夫人和小公子的遺體,溫大人和沈婕妤已經想法子籌錢安葬了。娘子再傷心,一則人死不能復生,二則此時此刻娘子的家人也已經天各一方、各安天命了。”
想到嫂嫂和致寧的慘死,我心頭瞬時大痛,彷彿一根雪亮的鋼針,朝著本已潰爛的傷處狠狠地紮了進去,扎得那麼深,眼見暗紅的血汩汩地滾出來。
安陵容!
我恨得幾乎要一口鮮血嘔出來!
她的目光迫牢我,“時勢不由人!娘子再不甘心,也要甘心——不是為了自己呵!”她那雙洞若觀火的眸子有幽暗的隱忍光芒,“甄大人與甄公子雖然遠離娘子,卻也不啻為到了安生的所在——而眼下,唯有眼前能顧及的人才是最重要的啊!”
我咬著下唇,唇上的血腥味道渾然不覺。只覺得有液體熱熱的滑到衣襟上,一滴,又一滴,腥熱的,落在暗灰色的衣袍上像是一朵一朵猩紅色的小花,無聲而柔軟。槿汐慌忙取絹子來為我擦拭。我揮手示意她不用。
良久,也許過了很久,我若無其事抬手擦去嘴唇的血跡,聲音有自己也意外的沙啞,道:“好。全當是為了朧月,也是為了還活著的人。我答允你,即便我還恨著誰,恨到切骨,也不會輕舉妄動。”我清一清嗓子,“姑姑知道我的性子,絕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
芳若的笑容一毫一毫舒展開來,欣慰而妥帖。此時此刻,除了她,哪怕是出自太后的授意,也沒有人敢到我面前說這些剖心之語,也不會有人對我來說。
我勉力喝下一口茶潤澤撕痛的嗓子,緩緩道:“也請姑姑轉告太后,我會在甘露寺中安分修行,至於帝姬,太后若肯看顧,那便是帝姬的福氣了。”
芳若自是好心。至於太后,不過是交易罷了,以我的安分來換取她對朧月的悉心照顧,也是以我的安分來換皇后她們的安心。
芳若的聲音沉穩入耳:“其實娘子如今的身份,已經是一重最好的保障。大周開國以來,君王在位而出宮修行的,除了您,還有從前幾位萬歲的粹妃、楊淑妃等人,無一不在高位,無一不是老死宮外,再無回宮之理,更遑論其他一些名不見經傳的微末嬪妃了。所以娘子此生,也必定是終老於此了。對於不愛見娘子在宮中的人,也是一重放心。等時日長了,事情慢慢過去,也便能好些了。畢竟說句實在話,宮裡頭的煩心事層出不窮,誰有心思一直看著娘子呢。”
我也不作聲,只道:“也是。”
芳若說完,笑吟吟開啟一個團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