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興路一整排樓都是危房,尤其是這個17號,裴問餘站在大門前,懷疑自己可能被人耍了——一樓破門緊閉,二樓的窗戶用鐵絲勾著,稍微大一點的風都能把房子吹得搖搖欲墜,這幫賭鬼是覺得警察絕對不會來這種地方執法嗎?
這時,從危房隔壁的一間矮屋裡鑽出一個腦袋,邋裡邋遢的往床邊一靠,正宗混混的樣子。
混混大概是給樓上一群賭鬼望風的,從裴問餘過來的時候,他就盯著了:「幹什麼的?找誰啊?」
裴問餘:「繆世良。」
混混點了一根煙,吞雲吐霧了一番,才拽不拉幾地開口問:「找他幹什麼啊?」
這種人,如果在姜默的撞球廳,已經被裴問餘揍得喊爹了——太他媽欠了。
裴問餘要趕著晚飯點回到醫院,才壓下滿心不耐煩,儘量心平氣和地說:「他是我舅舅,我找他有事,家裡的事情。」
混混抽著煙,上下打量裴問餘,等到裴問餘的耐心快耗完,打算一腳踹開那破門,自己上去找人的時候,才開口說:「行,小弟弟,你等著,我給你去叫。」
小弟弟?
裴問餘按下自己蠢蠢欲動想要惹事的心,不跟這腦殘一般見識。
叫人叫了十五分鐘,終於把大爺請了下來——繆世良眼下烏青,腳步蹣跚,活像被妖鬼吸乾了精氣神的肉乾,耷拉著嘴角,對正在興頭上,卻被人拉下賭桌的行為非常不滿。
「操,誰這麼不長眼現在找我?老子贏的正是時候,回去要是輸了,老子扒了你的皮!」
「是是。」混混把沒薅乾淨羊毛的蠢貨,暫且當成了上帝,於是諂媚地說:「他說是你侄子,我看他挺急的,萬一你家裡有事兒呢。」
繆世良對於別人對他的這個態度非常滿意,嘴上不說話了,心裡卻想著:呸,能有什麼事兒,不是來要錢的,就是兒子死了。
這倆舅甥的關係著實不怎麼樣,站了半天,誰也不開個頭說話,混混杵在一邊,本來想看場家長裡短的八卦,結果看了場啞劇,非常沒有意思,興致缺缺地重新鑽回了矮屋裡。
「繆哥,你們聊,聊完了叫我,我給你開門。」
繆世良本來就覺得裴問餘能找到這兒來,沒什麼好事,再見他一言不發,更是來氣,心裡越發惦記著自己順風順水的牌九。
他抽完混混送的一根煙,嚼了嚼菸蒂,覺得不是味兒,呸一聲吐了,吐完問:「你找我到底什麼事兒啊,外甥?」
裴問餘就等著他開口,所以也不跟他廢話,單刀直入地說:「弄堂是不是要拆了。」
這是個肯定句,一點都不似疑問的語氣,這兔崽子是從哪裡知道的?
繆世良的臉部輪廓堪稱崎嶇,氣血不足的臉上閃過一絲陰鬱,隨後,轉瞬即逝地掛上了一個堪稱春風和煦的表情。
可他本來就不是什麼好人,再怎麼努力裝友善,裝出來的只有內心最醜陋的真實狀態。
裴問餘雖然對這個表情頗為不適,但他打定主意要知道一個答案,於是,油鹽不進地掛著一張冷峻的臉,等著他舅舅回答他的問題。
媽的。繆世良心裡罵著,但是他臉上不能崩,裝的累了,嘴角就半掛不掛的彎著,「你怎麼知道的?」
裴問餘說:「整個弄堂拆遷,是大事,不可能沒有風聲傳出來,你想瞞也瞞不住的。」
「沒想瞞。」繆世良說:「你不是學業緊張麼,我本來打算找個合適的時機再跟你說。」
裴問餘懶得跟他扯皮,直接問:「拆遷款有多少?錢呢?」
繆世良知道裴問餘直接,可沒想到這麼直接,他咬牙切齒地心想,果然他媽是來要錢的,還是大錢。
「你想要這筆錢?」
繆世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