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子就這樣慢慢過著,他也就這樣慢慢習慣了。
直到這個晚上,他做了一個夢,在夢中他見到了常常被他叫做死光頭的天瀾真君。
從很小的時候開始,他就被這個異常高大魁梧的人收養了,他給了少年陸塵人世間最嚴苛的訓練,將他栽培成了一個近乎完美的影子,然後放進了世上最危險也最恐怖的魔教中,在無數窮兇極惡的魔教妖人群中,讓他去一點點地靠近那個最終的目標。
那件事,匪夷所思到沒人相信,也艱難到了讓人無法想象的地步,那些年裡死在魔教手中的不知有多少無辜之人,淋漓的鮮血現在回想起來都彷彿可以匯聚成河。而在這其間,當年的那個黑狼一直冷漠地看著,見死不救,冷眼旁觀,他的神經似乎早已被磨礪成了堅冰,萬載不變,冷酷到了極點。
直到最後的那一刻,在那荒谷中,在漫天的火光與輝煌的降神咒法陣中,他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那光輝如此的耀眼而燦爛,讓影子轉眼便消失,他的人生似乎也是如此,在陡然閃光的片刻後立刻又歸於黑暗,然後沉默地隱匿在陰影中。
這樣的人生,如果你回顧時,會想起什麼呢?
鮮血、殺戮、悲哀、後悔?
殘忍、怒吼、背叛、猜疑?
沒有的,在這個難得做夢的晚上,在那個許久沒有的夢境裡,這些纏繞了他一生,始終揮之不去的東西他都沒有看見。
他看見的是那個光頭男子,他記起的是那個人將一個幼小少年從骯髒不堪的垃圾角落裡拉起,凝視著、然後露出一絲微笑。他依然記得那一天,死光頭的眼睛那般明亮和清澈,勝過了人間所有的光輝,他也記得死光頭伸手過來幫他抹去髒汙、整理衣衫的手掌……原來這麼多年了,他還記得那隻大手上的溫暖。
那隻手牽著少年的小手,就此離開,走向遠方。
身後那令人厭憎而絕望的黑暗角落,就此越來越遠,從那以後,哪怕在漫長歲月中再怎樣危險再如何絕望的時候,他也沒有一絲後悔。
那一天,他分明在死光頭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喜悅的笑容。
那歡喜,一生謹記,哪怕前方又有幽影。
那天離開時,死光頭好像也有笑啊……
然後,他醒了。
在他恢復完全的意識清醒的時候,在那黑暗之中的陰影裡,他的嘴角抿起而有一絲笑容,帶著幾分從未在人前有過的希望與期翼,似當初的少年。
直到片刻之後,他睜開眼睛,看見了黑暗。
他在黑暗裡沉默,笑容慢慢隱沒。
他微微低頭,心裡想著:“今天這是怎麼了?”然後又看了北方一眼,想到:“那些認識的人,現在會是什麼樣子呢?”
……
“陸塵祭司大勢將成,現在已經是輕易推不倒了。”
在深夜時分依然有燈火亮著的石屋裡,黑火部族族長火巖與他三個最親信的手下仍然還沒有散去,還在圍坐而談。
這個時候開口的正是火巖,只見他臉色凝重,目光注視著眼前的小火堆,語氣沉重地說道,“就算你們說得再有理,就算我相信你們所說的諸多威脅,但你們不是他的對手,又該如何?”
坐在他左手邊的白雕沉吟片刻,身子往前微微傾了一點,道:“祭司雖然巫術厲害,但歷來在肉身上便稍弱些。只要將其騙到此處,一來,離開那些黑火衛士;二來,我們突起殺之,也許是有幾分機會……”
話未說完,火巖已然搖頭,道:“這不行,一旦失手,便是全域性盡壞的結果,而且陸塵他心細謹慎,一旦被他察覺此事,後果也是不堪設想。這個手段,只能當做最後實在沒法子的時候才能用。”
這時,一旁的鐵熊忽然開口道:“族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