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一,但對其的理解早在漢初就有了齊魯韓毛四家詩之分,對詩經中的同一首作品,齊詩解出的主旨與毛詩解出的甚至是截然不同。
再譬如《論語》,別的不說,便是對論語中“君子”一詞含義的理解,歷來也有許多種說法。
正是因為有著對五經理解上的差異,所以才會有辨經,這是修習五經最高的一步,亦是區分士子優劣最重要的標準。
正是在這一步上,士族門閥子弟佔據著絕對的優勢,這種優勢首先就體現在材料的佔有上。要辨經絕不是空口說白話就行的,每一言之辨,每一個看法的提出皆需要有論據支撐,這論據是什麼?自然是前賢的經典論述。
千年以來戰禍頻仍,印刷術又處於極不方便的初期,詩書既得來不易,又儲存不易。很多前賢的經典論述對於普天下眾多士子來說只是聞其名不見其書,連書都見不著還怎麼辨?
士族不僅擁有完備的圖書典藏,還有幾百年不斷絕的研究史。以此為基礎,士族子弟既不需要再摸索,又見識廣博,自然是得天獨厚,往往一出山便能名滿天下。;
千年傳承,習《五經》者誦經、通經、辨經已成為學子們不可撼動的固定模式,而今唐鬆開通科,卻只誦經、通經,卻將最重要的辨經給抹了,那教了一輩子書的教育焉能不驚,焉能不問?
“無需辨經,夫子只需據前朝孔祭酒之《五經正義》將意思講到,使學子們明瞭做人之大義就成。我通科欲教導化育的是理政分明的官吏,卻非尋章摘句、執著於經文義辨的大儒。目的不同教授的內容自然也該有所不同……”
對那教諭說完,唐松轉過身來又向其他諸科的老牟們強調了一番同樣含義的話。
他要的不是某一科某一門的專家,而是精熟各門,將來能用於治政理政的官吏。
譬如通科學生學營造法式,目的並不是為了讓他們成為將作監匠人那般的專家,而是將來為官做吏要興修水利或者別的工程時,能知道做這些工程的基本規律,不至於像現在的許多地方官一樣,以文人的浪漫情懷瞎拍腦袋,瞎做決策,最終虛耗人力錢糧卻一事無成。
簡而言之,荊麼求的就是透過通科的學習,徹底提高學子們理政的效率,降低政治管理的成本。
他要求的通科生是“精熟”各家的官吏,而不是“精通”各門的專家。
一“熟”一“通”之間,相差不可以道里計,世間每一個行當裡都有著極其幽深曲折的知識,這一個“通”字豈是易得的?
學海無邊無涯,人力有時而窮,在這等情況下,所能依賴的便只有有效的選擇了。
則其需者而學之,不需者而棄之,如此的學習方為效率。
學生到了,教諭到了,諸般規範章程乃至考核制度也有了,至此,清心莊通科學校也就算正式辦起來了。
這一天安頓好了學生與教諭後,唐松便到了莊內西院偏廂,與那六個分屬兩個行當的匠人師傅們一直敘談到天黑後……方才回去安歇。
第二天便是正式開學的日子,唐松也沒搞什麼儀式,甚至就連祭孔都沒有,只是引領著學子們以三牲獻祭了天地之後……便正是開班授課。
安坐於公事房中,聽著外面隱隱傳來的誦書聲,長吁了一口氣的唐松拎過茶甌放在了面前的紅泥卜爐上。
紅泥小爐中的炭火發出噝噝的輕微聲響,應和著茶甌中細細的水響,使得公事房益發的寧靜了,在淡淡的若有若無的茶香中,唐鬆緩緩閉上眼睛,雙手在頭上按摩著。
做事難,做事煩,儘管有內宮的支援,儘管有於東軍等一批人支應雜事,這兩個多月來還是太累了,累到身心俱疲,現在終於正式開課後動都不願再動的地步。
唐松有心要好好歇歇,孰料天不從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