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劍把所有人都呆住了,全場一時鴉雀無聲。
等終於有人反應過來,剎那間所有人表情從震驚變為恐懼和暴怒,諸侯用尖銳得不像是人能發出的聲音指著他怒吼:“住手!住手!放肆!還不快跪下,快跪下!殺了他,快殺了他給仙人賠罪!”
諸侯語無倫次地嘶吼,其他所有人兵荒馬亂不知所措。
江無涯也有些無措,但比起慌張或恐懼,心裡漸漸蔓延開的,竟是無奈居多。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也許他是已經看過太多的生死,也許他從一開始就做好死的準備,平和得讓他自己都莫名。
他只是覺得有點好笑,他沒有死在戰場上,而是被用來平息一位仙人的怒氣而死。
有親衛拔劍氣勢洶洶要來殺他,江無涯不將他放在眼裡,但面前是這位有著山崩地裂鬼神之能的“仙人”。
其實依他的性格,哪怕是死,他也會搏到最後的。
但他沒有,他收回了劍,任殺任剮的姿勢。
他一個人當然可以拼命,但他身後還有整個兵營計程車卒、還有三軍將士,甚至還有一整個國家的百姓。
仙人抬手可翻雲覆海,若一怒而肆意報復,他不能因為自己害得生靈塗炭。
奚柏遠卻不殺他,而是問:“你既志不在此,何不早日一走了之?”
江無涯看向他。
奚柏遠笑:“你劍法不俗,又無心功名利祿,為什麼不早早趁亂離開,這天下之地任你逍遙,自有你能清閒度日的地方,何必自困於此,提著性命度日?”
江無涯不知他為什麼問這些,坦然答:“我簽過血契,他們給我窩頭和水,換了我母親與弟妹的命。”
奚柏遠似是覺得好笑:“一紙契約怎會攔住你,輕易便可撕扯;況且不過區區窩頭與水,如何換得了你兢兢業業賣命。”
江無涯眉目不變,說:“契不在紙,在心中,我既然應了諾、受了報酬、擔了責任,就該鞠躬盡瘁。”
“那如果明知不可為,為之也無益,你又會如何?”
“該做的事,即使不可為、即使可能為之無意義,也該去做。”
“最後一個問題。”
奚柏遠問:“那你想何時放自己自由?”
江無涯定定望著他,忽而笑了笑。
他臉上有塵土,微微皸裂的傷口滲出鮮紅的血,合著汗水一起滾落。
很狼狽,可是,又有種說不清楚的,驚心動魄的可怕暗勁。
“事成之日。”
江無涯平靜說:“或死而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