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紀、韋晃之流發動政變,驚的是自己怎麼一個不慎,又跑到漩渦中心來了呢?我這會兒要是還呆在安邑,可有多踏實!我是曹家親信,這票亂黨必然不肯輕饒,最起碼也逮起來以使曹操投鼠忌器不是,一個弄不好,還可能直接就掉了腦袋!
眼瞧著亂黨已經在攻打相府了,就王必那兩下子,估計還跟原本歷史上一樣——擋不住。我此來許都,身旁就只帶了老荊等數名部曲,別說領著他們殺回去援救曹昂、曹德了,就算保著我安然撤離亂成一鍋粥的許都城,難度係數都不是一般的小。誰知道亂黨有多少人?是跟原本歷史上似的為“雜人及家僮千餘人”,還是也籠絡了部分的城守兵馬?誰敢去冒這個險啊!
其實是勳也無急智,比曹德強不了多少,但一則經的事兒多了,能力自然有所成長,二則讀的書也多——包括後世的書——“以史為鏡,可知興替”,經驗教訓吸收得比曹德強了不止一倍。所以他愣了不到半分鐘,後面木恩拐著腿還沒追上來呢,就已經都想明白了:
要想活只有一條路,那就是——先把天子抓在手中!
這時候守門的郎衛也瞧見火光了,一個個囁呆呆發愣,連手中長戟全都掉落在了地上。是勳一俯身,就撿起一支戟來,然後大聲喝問:“今日其誰當值?!”一名郎衛戰戰兢兢地回答道:“左、左署中郎田毅……”
這個田毅是勳是知道的,字仁卿,乃鉅鹿人氏,是故袁紹的參謀田豐同族之侄,其父降曹前後共做過三任郡守,故此蒙蔭為郎,去歲被擢升為六百石的中郎,隸光祿左署——那晉升令還是是勳當光祿勳的時候親自簽署的。
是勳當即喝令:“往報田中郎,傳吾口諭,都中造亂,恐賊劫天子也,可速召集部署,來衛天子!”本來是勳這會兒根本管不到田毅,但漢朝是很講究老長官、老部下之間的羈絆的,所謂“故吏”是也,就跟後世的進士和其座師一般,加上是勳名位、聲望又高,故此才敢直接向田毅傳達口令。
那郎衛也清楚這一點,趕緊的就去通傳。這會兒木恩也追上來了,上氣不接下氣地指著火起之處:“莫、莫非是相府不成?!”
是勳本來想手起一戟,把這個差點兒把自己哄入險地的閹人戳個透心涼,可是此刻見了對方惶急的神態,卻不似作偽——哦,敢情這傢伙只是一枚棋子,並沒有參與逆謀。嗯,既然如此,不妨拿來一用。
於是用不容置辯的口氣指示木恩:“請常侍速奉天子御德陽殿。”
木恩聞言真是滿頭霧水啊:“侍中何意?”天子去哪兒,哪是你能夠說了算的?這究竟是發生何等大事了,幹嘛要讓天子去德陽殿?
是勳冷哼一聲:“常侍欲為孫程、王康耶?欲為張讓、趙忠耶?!”
孫程、王康,那都是當初發動宮廷政變,誅滅閻氏,擁戴順帝登基的宦官,皆得封侯,並且得了好死。張讓、趙忠就不用說了,殺何進、亂宮闈,被袁氏兄弟給屠了個乾乾淨淨。是勳那意思,你是打算衛護天子,傳名後世呢,還是打算黨同逆賊,一併就戮?!
木恩還跟那兒驚駭欲絕,說不出話來呢,後面忽然響起一聲大叫:“小人慾為孫、王,不為張、趙——請侍中吩咐,當如何處?”原來是那任曙吉也追上來了,及時站隊表態。
是勳一指遠處的火光:“此必有人謀逆,先攻相府,再劫天子。當奉天子御德陽殿,召尚書、郎衛值守者,下詔討伐。其或遷延,非但天子,恐吾等皆無孑遺矣!”隨即揚起了手中的長戟:“常侍若不奉行,當先殺之,免為亂黨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