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知道滇南一帶並不安定,偏偏讓他微服而去,才有今日之禍!”我緊緊握著一把梳子,密密的梳齒尖銳扣在掌心,“槿汐,我好恨——”
槿汐把我的臉摟到懷裡,不忍道:“事已至此,娘娘別太苦了自己才好。”
我按住小腹,冷冷道:“從前把這個孩子歸到他名下,我總也有些不忍。可是現在,半分不忍也沒有了。槿汐,他雖然無心,可是若不是他——”我的哽咽伴隨著噁心的暈眩一同襲來,一時說不出話來。
槿汐的目光中有凜冽的堅韌,按住我的手,鎮聲道:“愛也好,恨也好,這條路照樣也要走下去,不是麼?”
“是。可是恨少一點,自己也好過一點。”我欲哭無淚,眸中唯有乾澀之意,“清的死與玄凌有關,可是我連浣碧都不能說。萬一她的氣性上來,只怕比我還要剋制不住。”
槿汐扶住我的肩,拔出妝臺上的金簪,端正為我插好,輕輕道:“娘娘做得對,這件事告訴浣碧姑娘只會亂了大局,不如不說。反正有無這件事,娘娘都要回宮保全下清河王這一脈。與皇上重會之事做得很好,卻也只是第一步。於娘娘來說,最痛最難捱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以後的日子裡即便再苦,也要熬下去。若有片刻的軟弱,只會叫敵人有可趁之機。”她揀了一朵粉色復瓣絹花簪在鬢邊,“娘娘現在要做的就是攏住皇上的心,所以再苦再痛,也要嬌豔如花。”
逝者已矣,所有的苦痛都要活著的人來承擔。
我安靜舉眸,銅鏡的光澤昏黃而冰冷,鏡中人面桃花相映紅,而我的眼神,卻冷漠到凌厲。
第四章 耿耿星河欲曙天
如此一月之中,玄凌又尋機來看了我兩次,兩情歡好,愈見深濃。談笑裡說起宮中事,玄凌歡喜道:“燕宜有了兩個多月的身孕呢。自從蘊蓉生了和睦帝姬之後,宮中鮮有喜訊了。”
我疑惑,“燕宜?”
這個名字我是聽說過的,芳若口中對朧月頗為疼愛的徐才人,玄清口中在太液池畔作《四張機》吟誦的徐婉儀,因玄凌的病重日夜跪在通明殿祈福至虛脫的痴情女子。彷彿深情而頗負才學,然而似乎並不十分得寵。
玄凌漫不經心道:“是你離宮那年進宮的,說也奇怪,朕也並沒有太寵幸她幾回,就這樣有了身孕,倒是蘊蓉和容兒半點動靜也沒有。”
我只作無意,抿嘴笑道:“這樣的事也看天命的,是徐妹妹好福氣呢。”
玄凌半是感慨半是懊喪,“宮中一直難有生養,如今燕宜有了,朕進了她從三品婕妤之位,也盼她能為朕生下一位皇子。宮中已有四位帝姬,皇子卻只有一個,漓兒又不是最有天資的。”
我微笑道:“皇上正當盛年,宮中佳麗又多,必然還會有許多聰穎俊秀的小皇子的。”
然而徐燕宜一事,我聽在耳中倒也喜憂參半。憂的是玄凌被徐燕宜的身孕羈絆,只怕出宮來看我的機會更少;更憂的是徐燕宜有了身孕,只怕玄凌的心思多半放在她身上,對我來日要道出的身孕不以為意。喜的是宮中有人有孕,皇后她們的目光自然都盯在徐燕宜身上,我更能瞞天過海拖延一段時日。
身形即將明顯,我與槿汐謀劃再三,大約已經成竹在胸。
於是那一日李長照例送東西來時,我的噁心嘔吐恰恰讓他瞧見了。
李長微微躊躇,很快已經明白過來,不由喜形於色,忙跪下磕頭道:“恭喜娘娘。”
我微微紅了臉色,著槿汐取了一封金子來,笑盈盈道:“除了槿汐和浣碧,公公可是頭一個知道的呢。”
李長忙躬身道:“恕奴才多嘴問一句,不知娘娘的身孕有多久了?”
槿汐掰著指頭算道:“不前不後恰好一個月多上一點兒。”
李長想一想,喜道:“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