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籠了暖爐,洋洋生了暖意,把檀香的氣味烘得有些綿軟而熱烈,失了清洌的氣味。他坐於我身前,執筆漫漫作了畫,畫著我側坐的身形。我擇了卷《太平廣記》閒閒看著,一頁頁風淡雲輕地隨手翻過,室內有淡淡香菸的影子浮過,淡薄地似一縷輕霧嫋嫋。我一時興起,伸手去撩,卻見他只低頭專心致志畫著。
不由笑道:“噯,哪有畫師是這個樣子的,連看都不看人一眼,只顧低頭畫,畫出來可像麼?”
玄清抬頭澹澹而笑,“你且自己來看。”
我探頭過去一看,見筆工細膩流暢,纖毫畢現,不由讚道:“果然不錯!”又嗔他,“可你方才都不看我…”
他朗聲笑,夾一夾我的鼻子道:“我雖沒有看你,你的樣子卻在我心裡,怎麼會畫不出來。”
我別過身去,“撲哧”笑道:“盡會一味的胡說…”
我話音未落,覺得身邊動靜有異,不知何時溫實初已經掀簾進來,靜靜站在門邊,臉色白得如一張最澄淨的棉紙。
我心下一冷,我與玄清定情之事,溫實初全然不知,我也不打算告知他。而玄清一向往來,卻不曾與溫實初碰面過。而方才與玄清行跡親密,一定是被他看到了,然而我旋即含笑道:“你來了。”
溫實初輕輕“嗯”一聲,冷道:“我來得不巧。”
我望一眼玄清,索性向溫實初道:“的確不巧。不過清也不是外人。”
溫實初微微冷笑,“清?”他撂下簾子,道:“嬛妹妹,你出來,我有話對你說。”
心中微微戰慄,我其實並想讓他曉得,也不願意讓他傷心。然而,他既然看見了,我狠一狠心,含笑道:“好,那你先出去等我。”
溫實初霍然走出,玄清扯一扯我的袖子,微微蹙眉道:“溫大人彷彿很生氣。”
我微微一笑,“有些誤會在裡頭,我去和他說清就好了,你只在這裡等我罷。”
玄清微微頷首,我緩緩踱出,外頭的空氣冰冷,驟然從暖屋子裡出來,不覺身上一縮,冷意刺得頭皮微微發麻。
溫實初負氣站在巖邊,臉色沉沉發青,見我出來,直截了當道:“嬛妹妹,你曾經對我說在宮中幾年,已對男女之情絕望。你也曾對我說,清河王是宮裡的人,又是當今的弟弟。那麼如今你和清河王,又是怎麼說?”他的語氣激憤而傷心。
我靜一靜心神,道:“如你所說,這話是我曾經說過的。”
“你…”溫實初傷心道:“曾經說過的話就不算話了麼?”
我輕輕搖頭,柔聲道:“實初哥哥,不是曾經說過的話就不算話了。而是世事的變化我們常常始料不及,曾經並不能當作永遠的。就如曾經,我是當今天子的寵妃;就如曾經,我家中鼎盛煊赫;就如曾經,我是不諳世事的甄嬛,只會抱著蓮蓬站在船頭唱歌。實初哥哥,那些都已經是曾經了。即便我多巴望著它不要過去,終究是過去了。”
溫實初怔怔道:“你不要和我說這個,你只說,你和清河王是怎麼回事?”
我深深呼吸,冷冽的空氣讓我頭腦清醒,我屏息道:“沒有怎麼一回事,我喜歡他,他也喜歡我,僅此而已。”
溫實初神色大變,蒼涼道:“好!好!好!你到今日才肯對我說實話。”
我心中歉然,和言道:“我又何嘗想瞞著你,在我心裡,你如我的兄長一般,是故交好友,我本該早早告訴你的。一則到底不是可以到處宣揚的事,二則你對我的心我不是曉得,也怕你傷心難過,彼此難堪。”
溫實初怔怔著恍惚道:“你們這樣來往了多久?”
我咬一咬唇,道:“很要緊麼?”
他的目光定定落在我身上,徐徐道:“很要緊。”
我低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