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松每天在幹些什麼呢?收藏別人的畫,或者給別人辦展覽。有很多畫並不怎麼樣,可是也要讓他這樣的天才去保管,還把它當成十代單傳的嬰兒,小心至上。這倒不要緊,這些大部分都是死人了,讓他難以忍受的是一些活著的人,他們竟然讓他這樣的天才委曲求全地給他們辦展覽,花去他金子一樣的時間。這太可惡了,太讓人無法忍受了。那是些什麼垃圾啊!不過是去了趟西藏和敦煌,畫了些落後的臉譜,臨摹了一些壁畫,然後找了些美術界的名流作秀,就這樣一舉成名了。中國真是沒希望了。可惜他沒有時間,他有多少天才的想法啊!
李小松的天才是當時學校公認的。他最好的一幅畫是人體畫。那是中西合璧的最佳象徵,色彩和手法明顯是西洋油畫的風格,但整體風格卻又是中式的。那幅畫剛參展時還引起了很大的爭議,但最終贏得了廣泛的好評。它一直掛在學校展覽館裡,成為惟一的在校生作品被肯定和展覽。它還吸引了眾多的女同學,有好多都願意為他獻身。可是,他並不是那種人。他是有選擇的。他要追求人家,然後把自己先獻出去。
他的女朋友有好幾個,和他同居過的就有四個。由於把太多的時間花在風流倜儻上,他竟然有且只有那一幅作品。但那是大二的作品,那是他上大學之前就已經具備了的才能,要知道他曾經因為李寬的介紹,跟著多少名流學過畫技啊。他見的太多了,他的才能過早地被肯定,這些看來都成了壞事。它們使他好高騖遠,目空一切。戀愛又使他把一切都看透了。他本來是想在某所大學裡供職,但薪水太低。他不想再步父親的後塵。他想下海,想掙夠了錢再上岸畫畫。於是,大學畢業後他沒要工作,隻身去了南方。他先後到三十九個單位上過班,和二十個姑娘有過短暫的戀愛,給三十個姑娘留過畫像。最後,他沒有掙到一分錢,也沒有帶回一個女朋友,空空蕩蕩地回到了北京,回到了李寬的懷抱。這是李寬所希望的。他不想讓他在外飄蕩,不想在電話裡每次都聽他說:“活得真是沒勁。”李寬為兒子找了好多地方,但都與專業相悖,或者是薪水太低,都沒有去。挑來挑去,最後竟然只剩下了博物館。
成了博物館工作人員的李小松,被那些瑣碎細小的事兒絆倒了。他原來是一個極端散漫的人,受不得別人的約束。他每天早晨醒來已經八點半了,醒來他並不急於起床,而是要尋思一下今天干些什麼,有什麼創作上的靈感。到了九點鐘左右,才起床,洗漱,吃早點,九點半左右,他才從容不迫地去幹什麼。這是上大學時養成的習慣。他改不了。可是很多單位都無法忍受他的這種習慣,他也無法忍受早晨八點鐘上班的習慣,所以只有兩散,重新尋找工作。博物館是他最後的歸宿,李寬給他叮嚀了又囑咐,一定要好好上班,不要給他丟臉。他覺得真可笑,就這麼個單位,還要面子?但他還是重視了,他也想重新生活。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創作了,可是,現在博物館的工作使他無時無刻地不想到自己的創作。大學時候的夢想又活了,在他體內瘋長,時時要從他頭頂飛出。所以他的頭很痛,經常要吃去痛片或克感敏什麼的。
他必須要在早上八點上班,也就是說,他必須要在早上七點鐘左右起床。這對他來說太難了,可是,他決心要改。剛上班時就耽擱了好幾件事,同事們都對他有了成見,都不信任他了。他有些難受。單位領導也給李寬打電話,李寬對兒子進行了一番教育。李小松心裡很生氣,他覺得單位領導太小心眼兒了。好在單位領導也找他了,當面對他進行了勸告,還說:
“你好好幹,利用業餘時間要好好創作。我們有的是便利條件,等你的條件成熟後我們可以給你辦畫展啊!”
他的信心來了。他開始晚上早早地睡,想早上早早地起床。無奈,習慣要改起來實在是太難了。他越是早早地躺在床上,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