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能早一天,要是可以早一天……
他是不是就不用經受這些了?
他可以不用在陌生的家裡提心弔膽看人臉色;不用面對繼弟突如其來的敵意;不用為了母親的愛裝出一副懂事的樣子把所有的不甘心都嚥下去;也不用遭受一離開家,自己在那個家裡留下的痕跡都被抹去了。
他離開的時候房間裡還留著一套他很喜歡的漫畫。
它們去了哪裡呢?
如果還在大姨家的話,那套漫畫會擺在他臥室的書架上,他們知道他很喜歡看書,特意給他買了一個很大的書架;他會盤腿坐在圓墊子上看書,或者坐在旁邊的書桌上寫作業;也可能是輔導小涵寫作業,他英語一直不好,但每次輔導的他都很認真;他們寫作業的時候大姨會送水果零食進來,叮囑他們不要學太晚,在飯桌上,姨夫會講單位上發生的趣事,他們在餐桌上分享著彼此的生活……
也許是某個平時時空,他們就是這樣生活著的。
「是這樣啊……」他終於出了聲,聲帶在乾涸的喉嚨裡摩擦得很痛,「原來是這樣。」
他搖了搖頭,像是自己對自己說,「沒事的。」
「疏秋……」林默滿目疼惜地看著他。
林疏秋擺擺手,對她笑了笑,他把一口未動的茶放到桌子上,站起身來,「沒事的,」他說,「大姨,事情已經發生了,知道了真相也不錯。」
他走到姨夫身邊,俯下身抱了抱他,「祝您生日快樂,身體要健康啊。」說完他直起身拿出禮袋遞給他,「這是給您的禮物。」
「我先走了,大姨再見,姨夫再見,」他的目光看著已經長大很多的小孩,笑著對他點了點頭,「小涵再見。」
他和君就一起出去,擺了擺手拒絕了要追出來的林默,把門帶上了。
林疏秋不想坐電梯,那樣多的陌生人都等在電梯門口,君就便握著他的手走到樓梯口,「你別動。」說著他往下走了一臺階,伏下身子手臂向後,「上來。」
林疏秋愣愣地看著他,有些恍惚地回答,「不用的……」
「上來,秋秋。」
林疏秋聽著這個溫柔又不容置疑的聲音,乖乖地摟上君就的脖子,身子一輕,就被人揹了起來,有力的雙臂繞過他的膝彎,他靠在少年人的脊背上,像是流浪的人找到了一處棲息的港灣。
他走得很穩,林疏秋伏在他背上,看著他走過一節又一節的臺階,那些臺階在他眼裡依舊是平面的,但他可以安心地閉上眼,他知道不會摔跤。
「還好嗎?」
他聽到聲音的同時也感受到了身下胸腔的震動感,林疏秋在他發間蹭了蹭,聲音有點悶,「不好。想回家。」
「嗯,」君就像哄小孩一樣顛了顛他,「那我們回家。」
他們到了樓下,林疏秋想下來,君就不讓,頂著周圍的視線把林疏秋背到車邊才放下,開啟車門讓他進去。
林疏秋蔫蔫地窩在座位上,等君就坐好了下意識往他身上靠了靠,被摟著肩膀抱進懷裡,林疏秋閉上眼睛靠在他肩上,臉色還是蒼白的,記憶支離破碎亂七八糟。
一時是媽媽的溫柔笑意,帶著他進入那個陌生的家,指著那個他不認識的男人說,「叫爸爸。」一時是跟大姨他們出去玩的時候被姨夫舉起來架在肩上看著臺上的表演,聲音都被音樂聲吞沒。
他打了一個激靈,忽然想起了什麼,問君就,「你是不是猜到了當年的事情?」
不然他不會那樣不合時宜地替他回答近況。
君就親了親他的額頭,「只是覺得很奇怪,你跟我說你們的感情很好,為什麼你媽媽回來之後他們的態度就變了?覺得可能有點中間發生了一些我們不知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