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郎出去遊走半天,帶回了一個令人振奮的訊息。
下圭縣的名寺古剎——蓮華寺,即將在六月十九觀音得道日前後三天舉辦盛大的無遮齋會,屆時寺門大開佈施齋飯,無論僧俗都可以去參觀隨喜。
十三郎興奮地說:“蓮華寺的素齋遠近馳名,平時只招待有錢的施主,這回連施三天,我們可以一起去蹭飯!”
寶珠一聽是素齋,興趣並不大,十三郎忙道:“聽說他們的素齋與眾不同,不管味道還是模樣,都跟真葷完全一樣,九娘一定要去試試。再說,這次法會是為了供奉一件絕世寶貝,就算不為吃,去看一看長長見識也是好的。”
“哦?是佛舍利還是佛骨?”寶珠好奇地問。
十三郎搖了搖頭:“這個我就不清楚了,聽說是一件徐州來的寶物,暫時在蓮華寺供奉,之後會被運去長安皇宮中,那時候想看都看不著了。”
天氣這麼熱,寶珠並不想去擠人堆,但她青春年少,本來就是愛吃愛玩好熱鬧的年紀,又耐不住十三郎反覆央求勸說,還是決定去一趟。誰能想她這樣一位出身天潢貴胄的驕女,如今竟會為了蹭一頓免費的齋飯而汲汲營營,自覺心酸又好笑。
下圭縣門吏已經買通,第二天一早,三個人退了房,牽著驢進城。
去往蓮華寺的街道已經比尋常擁擠許多,人人臉上都興致勃勃,為了這場難得的法會和神秘的寶貝而好奇,很多人還是大老遠從鄉下趕來的,對他們來說,法會跟趕集也沒有什麼區別。進入寺門後,人群更是摩肩擦踵,人聲鼎沸,甚至有人被擠下放生池。
蓮華寺原本就實力雄厚,更有向佛的富貴人家慷慨解囊,佈施支援,從上到下的僧人都為這場法會投入了萬分的精力,大殿之前的銅香爐中不計成本投入了許多香餅香線,火焰熊熊燃燒,青煙並非嫋嫋,而是如同失了火一般衝上天際。
不知為何,維持現場秩序的除了寺中僧人,竟然還有許多公門中人,拿著水火棍東戳西攔,所以雖然遊人眾多,還不至於互相踩踏。
寶珠早忘了自怨自艾,好奇地左顧右盼。人多帶不住寬大的帷帽和麵紗,她就摘了,叫十三郎拿著。大病初癒時還顯得容顏憔悴蒼白,但一路上師兄弟兩個都自覺把好吃的讓給她,將養了這大半個月,氣血逐漸恢復,陽光照射下,臉蛋兒竟似籠上一層琉璃珠光,顧盼之間神采飛揚,自有一種旁若無人高高在上的尊貴。
如果放在美人扎堆的後宮中,或許不算特別出眾。然在這廟會趕集一般的民間法會中,就顯得十分扎眼了。這些人不懂禮儀更不知剋制,看見美貌少女就目瞪口呆地盯著使勁瞧,渾然忘了自己是來拜菩薩做功德的。
多數人見她氣度不凡,猜測是高門大戶的小娘子,只是盯著看,並不敢湊上去冒犯。
但也有個別“生不怕京兆尹、死不怕閻羅王”的市井無賴故意擠到她身邊,想趁亂一親芳澤。只是還沒摸著衣角,就不知被誰輕輕踢了一下腿彎,接著半邊身子痠麻難當,跪在地上竟然怎麼掙扎都站不起來,差點被左右人群給踩死。
寶珠對此渾然不覺,只覺得被周圍的人盯得渾身難受,因為她在宮中並未受到過這種待遇。恍惚之中,她想起很多年前,曾見過這種眾人仰望如痴如醉的情景,那是母親還在世時。
環佩叮咚,香風微動,她在宮宴中一亮相,整座宮殿都被她的豔光所照亮。無論老翁少年,出身豪族或是寒門,那些精於世故、姬妾成群的高官見到母親時,仍然會像這些見識淺薄的田舍漢一般,震驚、痴迷、茫然、狂熱……神態完全沒有區別。
她微微一笑,文臣說話顛三倒四,一曲琵琶,武將端不穩酒杯,人人失態,個個丟魂……
“那件寶貝到底在哪兒啊?”
香客不耐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