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意熬下去了。
熬下去,也不會是盡頭。
她的小月子養得並不好,心已經一片死灰了,身子好還是不好,又有什麼差別。
祝氏回孃家看了母親,她想在孃家避一避,可祝家裡頭最關心的是兩個弟弟的科考,是要說親的妹妹,她生活的不平順,與他們而言,又能算得上什麼?
最讓她心碎的,是她的母親。
許是母女連心,哪怕祝氏一句話都沒有說,母親也看出了她的艱難,整個人病倒了。
母親說過,若娘活著,於你是拖累,那娘就不活了,活不下去了。
祝氏哭得岔了氣。
她想,祝家,毛家,她總該回敬一些什麼。
那天,她照例給毛老爺送湯藥。
病中的毛老爺比從前更挑剔苛責,揚手打翻了藥碗。
那一瞬間,祝氏什麼都沒有想,她只是一把將引枕悶在了毛老爺的口鼻上,用勁了渾身的力氣,直到毛老爺再也不動彈了,才鬆開了。
毛老爺死了,祝氏笑了。
她把毛家人都叫了來。
毛峰上前檢視,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祝氏說:“要麼報官,我什麼都認下,且多餘的話一句都不會說,要麼就現在勒死我,讓我就此閉嘴。”
荷氏又是磕頭又是哀求,才換來了一聲報官。
陰冷潮溼的大牢,卻反而是祝氏這幾年之中,過得最安心的地方。
而這樣的日子,在明日終要結束了。
祝氏看著如魔怔了一般,一遍一遍提醒著自己的荷氏,彎著眼睛笑了。
把毛家所有的醃都大白於天下?
那種事情,祝氏才不想做!
她想要的,是用隱瞞來證明,她的大伯孃、婆母、嫂嫂都是錯的!
再過十年、二十年,哪怕她的墳頭長草了,毛家還會在那個輪迴裡,永遠永遠走不出來。
骨子裡的骯髒,是洗不掉的,也不會被洗掉。
哪怕是如今年幼又懵懂的小侄兒,以後也會變的跟他的祖父、父親一個模樣。
她的孃家,將她趕回婆家去,婆家給的聘禮成了他們嘴裡這十幾年養育她的補償,那,也要一併收下她殺人犯的身份。
耽擱了科舉?耽擱了說親?
不過也是一報還一報罷了。
反正,母親的日子不多了,她們母女兩個,一併走那黃泉路,總好過一人孤單。
祝氏抬起了頭,看著荷氏,道:“嫂嫂,回去吧,再遲些,又要下雨了。你別看我在這兒不見天日,我對外頭的天氣一清二楚,這殘破的身子,一下雨就會痛,不過,明天我就不會再痛了。”
荷氏頓了哭聲,視線模糊,看不清祝氏的容顏:“你走好,下輩子,過好日子吧。”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不甘
翌日,難得開了太陽。
花翹眯著眼睛看日光,猶豫再三,問道:“姑娘,那祝氏當真要砍頭了呀?”
毛家案子裡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情,花翹沒有全部弄明白過,她只是守在外間時,多多少少聽了些裡頭陸毓衍和謝箏的交談,連蒙帶猜的,曉得些緣由。
要花翹說,祝氏是個可憐人。
被逼到那個份上,瘋了都不奇怪。
她自個兒也瘋過,那段記憶,說不上是清晰還是模糊,彷彿跟做夢一樣。
哪怕是她如今醒過來了,再回過頭去看,也依舊說不清當時心境,連那場恐怖的大火和空氣裡消散不去的焦味,都會一陣濃一陣淡。
她當時瘋得徹底,醒過來也就清楚許多。
像祝氏那樣的,看起來言談舉止都尋常,可內心深處,可能已經和瘋了差不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