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有興致地觀賞起來。
“他的,什麼的幹活?”一名士兵瞪眼問道;他是個長相兇惡的年輕人,一眼看去很有提神醒腦的功效。
“太君,他的,抗日分子的幹活。”老魯仰面答道。“點燈不亮,炒菜不香,不是好油。”
“唔,開飛機,大大的好,大大的好。”另一名士兵聽得似懂非懂,笑哈哈地點點頭;這廝滿臉濃重的鬍鬚,五官深藏其間,儼然天機不可洩露之勢。
“滾一邊去!”老魯鬆開手,一腳踢翻朱二寶。
兩名槍兵看看再無下文,多少有點失望,大喝一聲“統統的睡覺”,隨手關嚴玻璃窗,順著走廊慢吞吞地離去。
“朱二寶,委屈你啦。”老魯拍拍朱二寶的肩膀。
老魯的面色很黑,黑中又泛著些紅,一望而知以前肯定在鄉間幹過農活。單就相貌來看,令人很難猜出其精確的年齡,說三十來歲也好、說四十來歲也好,似乎都挺靠譜。
“哎喲,我的腦袋都快撞暈了。”朱二寶揉著額頭哼哼道。
“沒辦法,這是必要的犧牲嘛。”老魯摸出口袋裡的扁鐵,蹲下身繼續鑿挖鋪板。
是啊,要想逃出野川所這一魔窟,這點犧牲算得了什麼?!現在最關鍵的是計劃有無破綻、工具是否有效、會不會被槍兵發現、是否中途遭受意外等等,一切的一切,到目前為止仍屬懸念!
號房內鴉雀無聲。
刃口到處,乾燥的木屑爆裂四濺,老魯呆望著這些飛迸的碎屑,回想起這幾個月來所有險惡的遭遇,突然覺得眼前的一切恍然如夢,往日的一幕幕情景如氣泡翻騰般再度重現在眼前。
老魯記得很清楚,自己被捕的那一天,恰好是一年一度的“立春”……
一、舉起手來
陽光有氣無力地透過光禿禿的行道樹,在路面上灑落一層稀薄、凌亂的光斑。按節氣來說,今天恰逢“立春”,可陰冷的程度卻一點也不比嚴冬客氣,借用一句文縐縐的話來說,正好叫作春寒料峭。
老魯順著護龍街一路行去,暗忖這般蕭殺的街景,就四一年這種兇險的年份來說,馬虎點說恐怕已算平和,除了偶然飛駛而過的三輪摩托不免使人心頭一凜,提醒你現在蘇州城的真正主人,是那些似乎急著去投胎的日本軍人。
越靠近南門,街景越發荒涼。老魯攔住一名行人問路,打聽盤門裕棠橋怎麼走,行人指點說,右轉朝著瑞光塔的方向走不遠便到。老魯回過頭來,與不遠處一名中年男子對接一下眼神後繼續前行——身後的那位老兄身穿灰藍色棉袍,頭戴呢帽,腋下夾著一隻藍布包袱,看上去像是一名小心謹慎、隨時防備著被掉下來的樹葉砸開腦袋的菸紙店老闆,一路上始終不遠不近地跟在老魯身後。
一路前行來到護城河邊,遠遠地便看得到大名鼎鼎的吳門橋的身影。按說這座由花崗石砌築的單孔拱橋並無任何特別之處,但四年前就在這座古橋上發生過一起震驚江南的兇案,一下子便出了名——被魯迅罵出名的原北京女子師範大學校長楊蔭榆,因阻攔日本兵對中國婦女施暴而在橋頭慘遭槍殺——蘇州西抱太湖,北枕長江,當年伍子胥相土嘗水、象天法地建城於此,距今已有二千五百年的歷史。古城雖然歷代飽經戰亂,但基本上還保持著“河街相鄰”的水城格局,向來以物產豐饒和園林古蹟而名滿天下,只是近年飽受日寇鐵蹄蹂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的美譽早就名不副實,說是人間地獄恐怕更為恰切。
老魯站在橋頭,眼望滔滔東流的古運河水,不由得長嘆了一口氣。
“喂,老兄,嘆什麼氣啊?”身後突然傳來一聲陰陽怪氣的叫喚。
回頭一看,只見身後不知什麼時候冒出了四、五個壯漢,正搖搖晃晃地圍攏而來。老魯一驚,一隻手不由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