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著手繼續看向窗外發呆,目之所及金黃一片,燦爛而麻木。兜裡手機硌著他,連續好幾天不玩,池念覺得自己能把網癮一起戒了。
歌又放了幾首。
「池念。」奚山突然叫他的名字,「你知道德令哈為什麼叫『德令哈』嗎?」
「不知道……為什麼?」
奚山偏過頭,墨鏡後的眼睛明亮地望向遠方:「這個是蒙古語的發音,意思是『金色的世界』——看,我們快到了。」
滿眼金子般的色彩中巨大的指示牌飛快從車邊掠過,被遠遠甩在身後。
綠色牌子,白色文字,池念來不及看清。
草甸密集到一定程度被成片的小白楊取代,偶爾有麥子,向陽生長。
「我第一次來的時候比你現在還小一點,高中畢業,自己坐飛機到西寧,讓舅舅接人。」奚山在搖滾樂手的電吉他旋律中緩慢地說,「那時我第一次跟他見面,對我而言和陌生人沒什麼兩樣,開車到德令哈八個小時,我們很少說話。」
他突兀地提起自己的家人,「舅舅」,也就是說母親是這裡的人嗎?
奚山說:「其實我知道他不待見我,但那個假期卻必須收留我在這兒。一整個暑假,我天天在外面野他也不管,大學快軍訓就把我送走了。」
「哎,你父母太忙了嗎?」池念問。
「忙麼?」奚山語氣染上一絲嘲諷,「忙著吵架吧。」
池念:「……」
奚山下一句又變得輕快:「不過沒事,現在矛盾解決了,不吵了。但我來過一次之後很喜歡青海,所以遇到假期不知道去哪兒,就回到這兒住一段時間。」
池念也跟著他的話題:「車也是在這兒買的?」
「嗯,大學畢業買了車,當時不用搖號。」奚山笑起來,「平時我沒來,這輛車就給表哥用著。他在西寧做生意,去年結婚後也不怎麼開它,就幫我做個保養什麼的……我來之後去他家取車就成。」
「怪不得積了這麼厚的灰。」
「講點道理啊池念,開著在高原跑那麼大一圈,不髒也難!」
奚山說這話時他們路過一排小白楊,此時接近三點半,太陽被小白楊的枝葉戳破了,像顆溏心蛋,金燦燦的光就一路淌過樹枝樹葉、公路,沒入東邊藍天裡。
這條明媚河流從白楊樹間隙途徑越野車駕駛座時漏進了窗,把奚山的睫毛都染成金色。
白楊樹,小麥,隔離帶泥土傾斜,在陽光陰影裡是一片虛假的紫色草原。
下午四點,他們抵達德令哈。
既然有親人在本地居住,聽奚山的敘述他似乎和那個表哥關係還挺好,池念以為奚山會去對方家借宿幾天。但奚山直接把車開到了一個酒店,沒和他商量,中途問了一句池念打算什麼時候走,得到「今天不走」的回答後招呼池念下車搬行李。
前臺入住,池念全程只用拎著自己的揹包等奚山辦手續。他拿身份證時還有點不好意思,被接過去發現奚山看也不看,直接扔給了前臺。
兩個人沉默地等,池念靠近些,看見掃描器上奚山的身份證。
「怎麼?」奚山問,察覺了他的目光。
池念撓撓頭:「我就……不是啊,原來『奚山』真的是你的本名啊,我糾結一路了。」
奚山笑得「噗嗤」一聲,連前臺辦入住的小姐姐都忍不住低頭抿起唇角。他沒好氣地一拍池念後腦勺:「我都說了你還不信!」
池念:「那不因為你老騙我。」
「沒有。」奚山信誓旦旦地說。
前臺在這時插嘴:「兩位先生要大床房還是標間?」
池唸到嘴邊的反駁言論猛地噎住,差點嗆得他死去活來——這個問題怎麼看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