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屆的男生不多,又有幾個沒來,抱團趨勢一目瞭然。
他知道林蟬在畫室關係好的都是女孩兒,但性別原因,女生總能和別的女生玩的更好,在這種時候也一起邊畫邊聊,不會將他作為同組的第一選擇。身邊沒人,其他男生更不主動與他組隊,林蟬形單影隻,更加寂寞。
這些日子池念有意地拉開了和林蟬的距離,很多時候對方要來找他改畫,他要麼推給連詩語,要麼就專注畫面少有別的交流。
這個決定一開始很有效果,林蟬心思敏感,懂了池念大約不想和自己靠得太近,再沒給他單獨買過奶茶,也沒有過界的討好。但最近池念偶爾覺得林蟬有點陰晴不定的,狀態也很糟糕,不知是不是和自己有關。
前兩天交上來的色彩作業,一向喜歡用暖色的少年換了冷色調,畫得不好,陰鬱又沉重,好像急於抒發什麼鬱結。
十七歲的年紀,什麼都不懂,也什麼都懂。
池念在遠處看林蟬把一支鉛筆越削越短,好一會兒,他才如夢初醒地停下,拿過速寫紙夾在底板上開始構圖。
但良久都沒動筆,明顯心情不好。
暖冬,儘管依然是多雲,看不見太陽,氣溫比前幾天略有回升,南山觀景臺的風中涼意也漸漸少了。
奚山這天穿他們一起買的那件衛衣,內襯羊羔絨的牛仔外套,池念入冬後容易手冷,手一直縮在奚山的衛衣帽子下面。
他低頭,想把注意力從林蟬身上轉移到奚山的遊戲戰局,但看了一會兒發現轉移失敗。池念抽出手朝掌心哈了口氣,站起身:「我去看看那個學生。」
「去吧。」奚山說。
觀景臺,遠處露出的一點渝中高樓輪廓,人物的定位,大致草稿已經有了。
「不拍個照嗎?」池念靠近後問得突兀。
林蟬筆尖一頓搖了搖頭:「我腦子裡有想法……老師,您不是說要把握神態嗎,我感覺拍下來看久了反而失真。」
池念失笑:「陶老師說你們藝考的時候就是要給照片的,到時候怎麼考?」
「到時候再說。」林蟬笑了笑。
他以為池念這就要走了,但池念沒動,始終站在原地滿臉的欲言又止。林蟬停筆,抬頭對上池唸的視線,有那麼一個瞬間,他以為池念要對自己說什麼。
從秋天遇到池念開始,林蟬就對這個初來乍到的男老師有了點異樣的感情。池念說話輕言細語,愛笑,專業能力也很強,哪怕冷著臉批評誰的時候也不會像其他人那樣自視甚高,端著姿態。
每次說完他的問題,池念嘆一口氣,好像怕自己太嚴厲嚇到學生,又笑笑,放輕聲音問:「現在聽懂了嗎?」
林蟬認為,這是他喜歡上池唸的時刻。
察覺到對方的閃躲,林蟬就大概懂了池唸的意思。但在這時,他發現池念沒走,下意識地看他,很希望經過漫長冷卻之後,對方眼神中會出現有一些別的情緒,哪怕短暫,他想要池念給予的溫柔。
之前林蟬以為池念對所有人差不多就是那樣,沒想過完全放手。
但他看見了池念對那個人的樣子,無意識間透出的親密、信任還有全然依賴的姿態。他像變了個人,眼神裡都淌著蜜糖。
一下子宣判林蟬出局了。
在畫室陽臺上,那個人靠著池唸的肩膀,手很久沒有抬起來——林蟬看見池念握住對方的手指。
那時窗外大雨一瀉千里,九月,他手腳冰涼地站在門後半晌不想走。
現在,池念又把那個人帶來,他們住在一起。
好像什麼真相根本不用問就能明白。
少年時無望的暗戀就這麼結束似乎太遺憾,可林蟬這時沒從池唸的表情裡看出除了關心之外的其他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