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著半新不舊的儒衫,看上去像個夫子,而不像是官員,這種感覺十分溫煦可親。
王華、王守仁父子氣度也儒雅,可卻有高山白雪的感覺,讓人仰視,同楊廷和這種鄰家夫子的感覺截然不同。
沈瑞在觀察楊廷和的時候,楊廷和也望著眼前少年。他儘管面上如沐chūn風,可雙眼爍爍,心中也有了計較。
作為十一歲過院試、十二歲舉與鄉的牛人,楊廷和的少年時期就不同與常人。因此,對於沈瑞的內斂與穩重,楊廷和絲毫不覺得不妥,反而覺得此子行事不輕浮。
不用與旁人比較,只同自己兒子在一處,就將傲氣難掩的楊慎超了一頭去。
楊廷和心裡雖有些不是滋味,可也不得不承認,與沈瑞的內斂相比,自家長子儘管也繃著臉,可像個裝大人的孩子
沈瑞這樣內斂xìng情,頗對楊廷和的胃口,可楊廷和自身才學不俗,待與沈瑞彼此見過後第一件事便也是考校沈瑞的學問。
沈瑞重生大明已經整四年,除了守靈的那一個多月,其他時間全部心思都在四書五經上,自然不會被楊廷和問住。
不過這些四書五經裡死記硬背的東西,實不算什麼。楊廷和就指了指書案,隨口出了一個題目,讓沈瑞寫一首試帖詩。
沈瑞面上不動聲sè,嘴裡卻有些發苦。
這幾年他在時文上使勁,算是摸清了八股的規律,不管是要花團錦簇的,還是要平時有務的,都能提筆而就。可是試帖詩這裡,只能說勉強,卻說不上好了。畢竟作詩需要靈氣,沈瑞只能算是個讀書人,並不是詩人。
他自己動手磨了墨,沉思了一盞茶的功夫,而後提筆請了一首五言試帖詩,而後撂下毛筆,對楊廷和躬身,面帶羞愧道:“小子露怯,先姨父教正。”
楊廷和接了詩稿,入眼便是筆走龍蛇,只覺得是一手好字,不過再品內容,就有些面上發僵。
這試帖詩的內容,只能算是平平。或許對於一個十三歲少年來說,一刻鐘一首試帖詩,這樣的急才算是不俗,可沈瑞不是一般人,他有個名譽京城的老師。
就算他學文時間短,比不得王守仁,可就詩才來說,比楊慎還差了一等,就有些說不過去。
楊廷和心中,隱隱地有些失望。
沈瑞知曉自己不足之處,見了楊廷和如此反應,就有些訕訕。
楊慎滿心好奇,挪到楊廷和身後,去探看詩稿上的內容
楊廷和已是神sè恢復如常,將詩稿撂下,道:“文字用的正,字甚雅!”
對於詩文內容,他卻沒有評判,而是問道:“聽何學士雲,你師從王伯安,何時入王伯安門下?”
沈瑞老實回道:“小子弘治十年臘月,拜在老師門下,與老師讀書。”
王守仁是弘治十二年進士,楊廷和在心中算了算時間,沈瑞同王守仁學習的時間,最多大半年,就心下稍安。
王守仁少年時,就因才學卓越譽滿京城,只是因xìng子輕浮狂妄,才在仕途上不如意。如今沈瑞言行穩重,楊廷和倒不怕他步其師後塵,就怕其讀書資質不足。
楊廷和自己科舉出身,如今兄弟子侄都是讀書為業,他自然也希望以後的女婿走科舉仕途。
畢竟在讀書人眼中,科舉入仕才是正途。
楊廷和之所以考慮這門親事,不單單因沈瑞是尚書之子,還因他是王華的徒孫。
楊廷和年歲雖比王華小,可實際上比他還先入仕,只是一個是同進士,一個是狀元,境遇不同。
與朝中閣老對王華的忌憚與壓制不同,楊廷和本人是極敬重王華。
雖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可在讀書人眼中,能中狀元的人,還是有才學過人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