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個翻身躍向高臺,伸手從一個人手中接過銅琵琶。坐在凳子上。身上衣襟沾染了些許酒漬,額前散下幾縷亂髮,她卻是不管,只管坐在凳子上調了調絃,一副狂放頹敗的樣子。
“誰來擊鼓相和?”花著雨眯眼問道,清畔中一片水波瀲灩。
底下兵士和百姓一片寂靜,唐玉忽高喝道:“我來!”言罷,快步躍上高臺,拿起鼓槌,站立大鼓前。
“聽說相爺的笛子吹奏的不錯,不知可否讓我等也飽飽耳福!”一個兵士酒喝得也有些高了,朗聲喊道。
他的喊聲,引起了百姓和兵士們此起彼伏的邀請聲。
姬鳳離坐在凳子上紋絲不動,過了好久,他才緩緩站起身來,修薄的唇角掛著一絲慣常的優雅笑意,水墨黑瞳中,卻是冷凝一片。
他負手走上高臺,在花著雨身側不遠處凝立,手中執著一管玉笛。
“相爺,奏哪首曲子?”唐玉低聲問道。
姬鳳離凝立片刻,黑眸中閃過一絲黯淡,他語氣沉重地說道:“就奏一曲出塞曲,獻給此番戰事英雄犧牲的將士們!”
唐玉點了點頭。
花著雨撥著琴絃,心中也是一片傷感。
底下的兵士和百姓一片鴉雀無聲,眾人無聲地將碗中的水酒潑灑在地面上,莫死難的英雄。
一片寂靜聲中,笛聲起,長長的前奏,帶著難以拂去的傷感與滄桑。
花著雨輕擊琴首,五指疾輪,琵琶曲如鐵騎突來,唐玉的鼓聲忽起,鼓聲摧殘,萬眾奔走呼號。
笛聲咽, 琵琶泣,鼓聲細細相和。
妻離子散的哀傷,國破家亡的憤恨,令人瑩然欲泣,肝腸寸斷。
鼓聲忽起,笛音拔高,琵琶轉急。
疾風驟雨,金戈鐵馬出,烈烈的樂音令人忍不住握拳而立,奮身殺敵。琵琶銼鏘中,似刀劍相擊,似鐵騎狂奔,如雷如霆,氣勢凌厲。
唐玉只覺得琵琶聲越加凜冽,自己操鼓幾乎跟不上,只有琵琶聲如同穿雲而出的長輪,期間夾著笛聲若甫似無的悲涼。
底下兵士忍不住隨著樂音哼起了《出塞曲》: “金戈鐵馬土一坯,憔悴了誰,成就了誰。回味江南綠色,怎敵他塞外狼煙。馬蹄急催,停杯還醉,醉眼望月月迷離,仰天長笑笑含淚。多少英雄冢,天空歸雁鳴,牡士啊,何時歸家還。……”
這一夜,陽關城的百姓記住了這一首《出塞曲》,以及那一瞬的慷慨縱情,和豪情萬丈。
一曲出塞,多少男兒淚,多少英雄嘆!
錦色坐在下面,仰面瞧著高臺上。
月光混合著淡淡的燈先照亮了她半邊素顏,俏麗的臉上慢慢地籠上了一層愁緒。
一曲而終,無數聲嘆息。
高臺下一片死寂。
花著雨悄然躍下高臺,快步走到自己的座位上。
百姓都知姬鳳離親民和善,膽子大了些,都朝著姬鳳離湧了上來,有的熱心地指著錦色問道:“相爺,聽說這位姑娘是相爺未過門的夫人,不知相爺何時完婚,也好讓我們討一杯喜酒喝!”
姬鳳離依然是俊面含笑,嗓音低醇地說道:“還早還早!” “為什麼還早,相爺不如就在陽關完婚,也好讓我等討一杯喜酒喝。若是回了京,我們可是就喝不到喜酒了!”
花著雨瞧了一眼被百姓擁簇的姬鳳離,走到河邊,牽了綁在樹幹上的馬匹,策馬回了軍營。
姬鳳離在人群中,遙遙瞥了一眼那策馬而去的身影,唇角笑意漸漸凝住,墨瞳中,湧過無窮無盡的惆帳。
天上一輪皓月,在地面上映出她一人一騎狐單的影子。夜風徐來,那淡淡的酒意已經消失殆盡,心中一片清明。她大喝一聲“駕!”,胯下駿馬疾速向前奔去,呼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