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是……”
畢竟還是皇室教養佔了先,姬檀氣得渾身打抖,還是罵不出半個不好聽的字眼來。
想想曲寧被杖責的可憐樣子,我也有些明白姬檀的心思,想了半天,還是憋出了幾個字安慰:“你是皇帝。”後面的話,我不說姬檀也應該明白。如今的局勢是,局面越穩當,或者不穩,但只要姬檀坐得住皇帝這個位置,兩三年後,什麼董氏南氏統統都要靠邊站。
皇帝這個名分就是最大的勢!如今沒有心腹,那是因為匆促繼位,從前也沒有培養心腹的心思——誰能想到春秋鼎盛的先皇就那麼去了?春闈秋試,文舉武舉,幾年下來希望巴結成天子門生的不知多少呢,只要皇帝肯扶持,天底下堪用的人才還少了麼?
事實上,我覺得姬檀在白玉琉璃盞這一事上太過操之過急了。明知道董南二家勢大,還是硬著頭皮想要將曲寧安插在風口浪尖上,那不是將曲寧推羊入虎口麼?董家捨得兵部尚書這個位置?南家不搶得頭破血流?——南氏掌握著宮禁與京城的安全,卻始終不能逼宮成事,不就是因為門外堵著一個董英奇一個鮮于微麼?一旦兵部尚書的位置落在南氏手裡,上京立馬就得變天!
——這是多麼好的一次機會啊,蹲在未央宮裡看董家和南家鬥得兩敗俱傷,多好?
馬車已經停了下來,紫麓將車門開啟,請姬檀下車。
我突然想明白一件事,很直接地問道:“你是故意的麼?”故意裝出要分一杯羹的姿態,把曲寧這枚棋子丟擲去做餌,消減董南兩家對自己的戒心,讓那兩家鬥得更加肆無忌憚!這年頭誰不明白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道理?怎麼做個不顯山不露水的漁翁,才是最大的本事。
何況,姬檀也說過平涼王府不是自己人,他既然不相信曲星河,恐怕對曲寧的忠心也倚重得有限。餌既然下了鉤,總是有風險的。外人看來這個餌金貴無比,或許姬檀根本就不在意。我七年前就看見他親手將背後議論晏妃的宮女推進太液池,這個人長得有多好看,心腸就有多狠毒,我是從來不懷疑的。
姬檀流暢瀟灑的身姿頓了頓,轉身望著我,乾瘦的臉上多了一絲嫵媚的輕笑。也就是在這秀眸流轉的一笑中,我才真正看見了當年眉目如畫的姬檀。他雙眼漆黑溼潤,軟軟地望著我,似乎很溫柔多情,口中卻毫不諱言地承認了我的揣測,他說:“是。”
真是醜得跟田邊的癩蛤蟆一模一樣!我狠狠瞪了他一眼,暗忖:果然不愧是汙水缸裡養出來的蚯蚓。
姬檀已經下車去了,一旁的涼沁總是不見我下車,忍不住探頭張望,我才跟著下了車。
這裡並不像是平涼王的府邸,規格差了太多。大門上並沒有匾額,只有一個小小的銅牌鑲嵌在門東的石壁上,上面寫著很小的兩個字“曲宅”。——曲寧並沒有和父母兄弟住在一起?當初在董國丈府遇見曲靜時,他分明是讓我跟他一起回去見“爹爹孃親和兄長”,倘若曲寧並不住在平涼王府,曲靜怎麼會說那樣的話?
早就有侍衛來通知曲宅接駕了,姬檀吩咐過不許驚動曲寧,這會兒跪在門口的就是曲府上上下下的家人。為首一人自然就是曲靜極盡吹捧之能事的“溫柔的賢淑的比阿丹你像女人一百倍的嫂子”鄭氏了。
果然是個長相溫文,一眼就能看出骨子裡溫順謙卑的女子。她恭敬又謙卑地跪在門口,紅腫的眼睛遮掩不住她驚聞夫君傷勢的悽惶,口中仍要規規矩矩地逢迎帝王,說著什麼天子恩重肝腦塗地罪該萬死的句子。
我絲毫不敢造次地跟隨在姬檀的身後,低眉順目地盡著自己宮侍的本分,只是忍不住在心中冷笑:天子恩重?天子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