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應華也就是個小豆芽菜,喪父喪母時肯定連死是什麼都還不懂。夏濯覺得這事情從頭到尾只有秋應華是能稱得上可憐,對這原住民沉重的語氣深有感悟,可轉瞬又奇怪道:「您怎麼知道這麼清楚,您不是隔壁鎮子的嗎?」
大爺沒說話,忽然擰動車鑰匙發動了車。
變動使一時四周安靜下來,只剩下引擎和軲轆碾過地面的聲響。
夏濯心頭一跳,手摁在門把上試了試,發現車門不知什麼時候被鎖死了。
他搞不清現在的狀況,偏頭去看關渝舟,卻見對方正表情平靜地看著隨車啟動而開始搖晃的平安福車掛。
夏濯隨著他的視線一同看過去,目光略過後視鏡,原本膚色黝黑的大爺此刻臉竟白得像一張紙,唇上一點血色都沒了,甚至還微微發青。
根本不像個活人。
「東郊就在……前面……」
油門一腳踩到了底,窗外快速閃過的樹枝不停撞在車蓋上,尖銳的聲響磨得人耳根發麻。夏濯沒什麼防備,差點一腦袋栽覃念身上,被關渝舟一把拉了過去,額頭磕上了對方的下巴。
「嘶!」他抬手去捂頭,伸一半又揉向關渝舟的臉,聲音被顛得直打顫,「怎麼回事啊突然的?」
這不剛剛還好好地一起聊天麼,怎麼說翻臉就翻臉?
關渝舟擰著眉,「看來你說對了,他的確不是隔壁鎮子的。」
又是他隨口一說惹來的麻煩?夏濯扭頭去抓那大爺的手臂,結果卻只摸到了一片空氣。
他一愣,很快又反應過來,伸長了胳膊去夠車鑰匙,指尖剛碰上渾身就如過了電,疼得他猛地一哆嗦,悶哼著後退縮回了關渝舟身旁。
關渝舟攥過他的手腕,「怎麼了?」
「鑰匙不能碰!」夏濯抖了抖手,整條手臂還在發麻。這還是他第一次被電擊,看一片肌膚已經泛紅,又不放心地往關渝舟鼻子下遞,「你聞聞,是不是裡頭肉已經焦了?!」
關渝舟仔細檢視,見沒大礙後張口替他吹了吹,「你別亂動,先讓他帶我們走。」
目前車已經駛入森林,周圍的樹木數量漸少,遠處零散的樹墩映入眼簾。明明頭頂沒有多少樹葉的遮掩,上方的天空卻暗了下來,陰冷的氣息滲過窗戶縫進入了車內,直往人身體裡鑽。
「關渝舟,他會不會直接把我們往沼澤裡送啊。」夏濯扒著車座,眼巴巴瞅著窗外呼嘯而過的景色。
「會。」
「……我就隨便一問,你不用這麼認真回答我。」夏濯腦子裡又跳出一個想法,立馬朝蜷在一側緊抱自己的覃念看去,「鑰匙小黑可以拔嗎?」
覃念反覆搖頭,眼裡全是慌亂,「他、他之前出來的時間太長了……我剛剛叫過他,但他到現在都沒有回應我。」
大爺還絮絮叨叨地念著:「一家三口……都在這兒……」
夏濯以為他是在說他們三人,隔了幾秒才反應過來這「一家三口」指的是秋家三口。這話證實了他們對於秋應華死亡地點的猜測,果然也是葬身於這片伐木場中。
再往裡圍了一圈木柵欄,一旁豎著醒目的「危險!禁止入內」牌子。圍著的那片土地顏色發黑,一片片苔草生長在薄薄一層積水上,隨處可見瘡痍的痕跡。
大爺魔楞地望著那片沼澤地,不停地重複道:「都在這兒……都在這兒……」
眼看車即將碾過標語牌衝進沼澤地,夏濯心想肯定是有辦法的,讓車停下來的辦法一定有的。他咬住手指,餘光卻見身後飛快地竄出一隻手,正朝著甩出半圓弧度的車掛抓去。
愣神間,車掛已經被關渝舟攥進了手裡,平安扣下繫著的那隻猴子金燦燦閃著光。
隨著一聲悶響,線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