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到這兒,又有一處想不明白:「可在這期間不也有人出村去埋掉自己的孩子嗎?為什麼他們還能平安回來?」
「這挺好想啊,」夏濯看她一眼,「不是說自家活著的孩子能看見被帶出去的弟弟妹妹趴在大人身上嗎?當這些人回來時,他們殺掉的孩子就會伏在身上,一路同行。大人看不見隧道里的小鬼和自己背上的孩子,可是小鬼和他背上的孩子能互相看見,於是在大人過隧道的時候,小鬼就和孩子開始對話啦。」
簡然一頭霧水:「……說啥?」
夏濯咳了聲,模仿小孩的音色道:「小鬼們問:你好,新來的,我們可以吃掉你的媽媽嗎?孩子答:不行,她是我媽媽。小鬼們說:你媽媽殺了你,你為什麼還要護著她?」
他抑揚頓挫地扮演著兩個對話角色,說到這裡特地壓低了些聲音:「孩子答:因為我要親手殺了她。」
簡然懵逼地聽他胡扯:「這就是這些人能夠平安回來的原因?」
夏濯只顧瞎猜,毫不顧及正確率。於是他兩手一攤,不負責地丟出兩個字:「大概。」
關渝舟因他一段演出而帶了些笑意:「只不過命多了一兩天罷了。」
簡然消化了半晌內容,稀里糊塗地問:「那我們現在要做啥啊?」
關渝舟避開夏濯把本子向後翻到最後一頁,露出了半面被撕掉的皮紙,缺失的另一半內容正在關渝舟的口袋裡。
右上角的記錄日期停在了三月底,字跡歪扭,從上到下愈發潦草,像是有人頂著巨大的恐懼一筆一劃倉惶間寫下的。
[沒人能離開這裡,村子已經被下了詛咒,我們一開始就不該透過那套方案……若是那晚阻止她就好了……]
簡然艱難地分辨著字跡內容:「……那晚?」
關渝舟輕點了下頭,將頁數又往前翻了幾張,露出上角赫然的「三月六日」。這一頁的字跡和先前的並不相同,紅色的水筆有些難用,很多地方只留下了凹陷的劃痕,在電筒的照射下卻徒增了一些怪異感。
[王婆娘早上帶孩子出村,路上撿了只鳥來,做了湯喝。誰也不敢先動筷子,一頓飯吃吃停停到天白……這都什麼事兒啊,不該,不該……]
「果然這裡也寫到了鳥。」夏濯噫了聲:「萊萊不是說她媽和什麼嬸嬸換了孩子抱回家,晚上就煮了鍋鳥肉湯麼,這個鳥指的還是那些埋在土裡結果被挖出來的孩子屍體吧。」
簡然臉色很差:「……我看不下去了。」
三月七日,雨奇蹟般地降了下來,滋潤著乾旱已久的土地。留村的女人們喜出望外,連忙頂著雨下地去埋了最後的一批種子,希望能借著雨水將農作養大一些,哪怕生個小苗子都算好的。
幾年不知肉味的人忽然找到了填飽肚子的方法,三月八日淋雨出村帶孩子「玩」的人「有意無意」間挖出了土堆裡還未完全腐爛的屍體,踏上了這條剛被開啟的不歸路。
三月九日,有人說晚上半夢半醒間看見窗戶開了,窗外趴著個渾身被煮爛的小孩,一邊喊餓一邊質問「為什麼要吃我」。
三月十日,雨依舊未停,做了相同夢的人來到王婆娘家,卻見王婆娘憔悴,嘔吐不止。
三月十一日,王婆娘死了——死在了家中幾日前剛掀蓋的鍋裡,發現屍體的同樣是聞到肉味尋來的隔壁鄰居。
直到三月底,凡是吃過肉的人都瘋了。這件事一下被拎到最前端,成為剩餘不多的女人們急迫想要解決的第一問題。在這期間人口在急速減少,直到去年,剩下的十幾人想到了一個解決辦法,並且實行後成功了。這個辦法被記載在那張牛皮紙上,夾在了最後一頁。
[它們身體沒了,我們還它身體。
它們怨氣難消,我們供奉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