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叔看著還站在原地發呆的女孩,輕嘆出一口氣,「他說的是有道理的,在這種破地方,永遠保持理智和冷靜才最珍貴。你別離我們太遠吧,你朋友說不定是遇到別的事了,先放平心態,千萬別想不開。」
碎花裙哭啼啼地接過他遞來的紙巾,攥在手裡卻沒有用。她認識到自己剛才情緒激動得有些過頭,低著頭小聲解釋:「我自己心裡也有數,但是我真的做不到……叔叔,我不是第一次失去朋友了,我只是覺得每到這種時候自己就很渺小。無論多少次我都沒辦法接受自己的無能為力……」
夏濯不看也知道楊叔是去充當安慰員了,說實在的,剛剛被那麼劈頭蓋臉一通撒氣般的指責後他的心情就有點不愉快,他忍了忍還是沒把話說得太難聽,把目光投在面前的樹上。
那一個個毫無疑問就是人的面孔,個別樹的兩側還能看見四肢的輪廓,而大部分則只在一人高度上長了一個圓形的雜亂圖案,似乎是被從外拉了進去,並且正在隨時間的流逝而失去存在的痕跡。
他匆匆一瞥,發現緊挨著樹根的地上有一個髒兮兮的書包。爛泥掩蓋了它原來的顏色,一個銀色的動漫掛墜被扣在拉鏈處,手電筒照過去時邊沿和表面都反射著耀眼的光芒。
夏濯半蹲下來,冰涼的觸感順著指尖擴散到手臂,乾濕混合的泥土嵌在鏈牙間,讓拉頭的移動變得有些艱難。
他使了點力氣,較勁一樣猛地一扯,布制的包嘩地開了個大口子,泡爛掉色的試卷和皺巴的教學書本撞進燈影下,班級一欄的墨水字跡也完全糊掉,根本看不清原本它的主人姓名。
「關老師,這些在樹裡的人會不會都是這個學校的學生?」
夏濯發出疑問,卻沒得到回應。
他回過頭,瀰漫著薄霧的空地上隱隱有一個穿著半身裙的身影。那雙腿又細又長,彷彿一隻手稍微用點力就能折斷,一隻手貼著粗糙的樹幹,正抬頭仰望著什麼。
這畫面像是默劇,夏濯蹲麻了腳,重心不穩地站起來,試探性朝那個方向走去。可這段距離卻沒法被他縮短,那道影子也感知不到他的存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一樣,偏過頭和什麼不存在的人說話。
微風吹拂,樹葉瑟瑟搖曳。到膝蓋的裙擺被拂起一角,卷著落下的殘葉飛舞。
映在眼裡的是黑白的,無聲的。夏濯聽不見風的聲音,也聽不見對方說了什麼,卻能感覺到強烈的歡喜撲面而來。
那種情竇初開的羞怯全都隱藏在肢體動作中,腳尖不經意的一個弧度卻涵蓋滿滿精準計算的少女心思,濃重的愛慕讓這幅沉寂的圖漸漸有了更清晰的輪廓。
隨後,影子靠在樹上踮起腳,一切戛然而止。
的氣氛轟然倒塌,他眼睜睜看著人影噗通倒地,強烈的哀慟刺激著肌膚上的每一個毛孔,刺骨的涼意直往身體裡鑽,像一座冰山從天而降,直把人給定在原地動彈不得。
尖利的嘶吼劃破了寧靜的表層,人影在地上打滾掙扎,搭在樹上的手也反扣住自己的脖子,瀕臨窒息的抽氣聲一下下敲在耳膜上,死亡的恐懼瞬間降下。
變故太過突然,夏濯甚至沒能反應過來,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直到看見那個人轉過頭來,求救一樣沖他伸出一隻手,肩上壓著他的重量才消失。
抽搐著的身影一點點朝他爬過來,裙擺緊貼著地面,帶著身下的樹葉摩擦發出瑣碎的聲響。直到她爬到夏濯眼前抬起了頭,夏濯也看不清被黑霧遮擋的臉長什麼樣,只能看見兩道血從她眼眶淌出來。那雙眼睛出乎意料的清澈,似乎把世間所有的悲哀情緒全都裝進去,鏡面一樣倒映著他的輪廓。
不對……
不是他的。
夏濯意識到了這點,那雙眼睛看到的人根本就不是自己,而是另外兩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