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田園詩人如陶淵明、二謝等創作中“神韻”的真正審美化。
玄學自然不是美學,但對於詩學和審美來說,玄學的意義和作用可以理出三個方面來:
一。 它在一種純粹的、非功利的精神活動和精神生產的基本層面上,為藝術和審美奠定了一種不同於儒家思想觀念基礎。玄學、玄言清談和玄言詩,它們之所以被稱為“玄”,本身就表明一種超脫功利實際,同時也不是一般的實用性精神的精神命題。不但是以道家思想解說象《論語》這樣的儒家經典,而且當時士人推崇的“三玄”中,更為抽象玄遠的《老子》、《莊子》被稱為“玄宗”,超過了尚帶某種占卦實用性質的《周易》,易學為不再是先秦時的易學,也不再是漢儒象數學的易學,已成為老莊化了的玄學的易學,就很能說明這一點。如果沒有玄學在這個意義上的介入,而只有儒學傳統在起作用的話,中國審美文化要發展出超越社會政治和倫理的功利、注重精神活動本身的精微深邃細膩以及由此而來的審美意味的一面,是要遲緩得多也要困難得多。在這一點上,玄學所起的作用就如同後來的禪學所起的作用。放在中國審美意識發展史和文學史的整個過程來看,這一點相當明顯。
二。 它所討論的基本問題——宇宙自然的本質、生命的本質、人存在的終極意義等等,事實上作為一種本體感悟而融入了玄言詩到山水詩乃至後世文學創作的深層內涵。後來人們對文學創作高質量的評定要求中,那種相當確定但並不能夠明確分析的因素,那種創作是否具有“意味”、“境界”、“神韻”等等的褒貶,就包含著這種宇宙大道、體味生命、窮盡人生的意味。當然,在儒家思想中,也有這類問題的提出和思考,也由此而影響到藝術和審美,但玄學對這類命題的討論,顯然更具有本體論的性質。事實上,東漢後期,處在社會大###的前夕,當有詩人沉痛而又放達地吟唱“回車駕言邁,悠悠涉長道。四顧何茫茫,東風搖百草。所遇無故物,焉得不速老?盛衰各有時,立身苦不早。人生非金石,豈能長壽考?奄忽隨物化,榮名以為寶”時,這種思緒就已經出現了。《古詩十九首》中那種對人生易逝、節序如流的感傷,那種生命本身覺醒後的惶惑,那種在生存本身面前的彷徨失意、無所適從,正是典型地表現了儒家以樂觀自信為基調的入世人生態度的頹敗。而這正是後來玄學興起的開啟。玄學由社會失序、政治黑暗的現實因素而匯出,但它本身則發展到在哲學思辯的意義上非情緒化地來探究這類本體性命題,這就為作為審美範疇的“神韻”的提供了超越性的理性內涵,一種先於美感而產生,但必然引發和加深美感的對審美物件的超越性理解。這在後來審美意識史上不可替代,也無從替換。
魏晉“神韻”:生命意識的審美散發(7)
三。 玄學論辯過程中那種玄妙靈動的風格、瀟灑從容的意態,精緻清峻的氣度對“神韻”的風格韻味也有明顯的影響。這一點也相當重要。在中國古代文化中,“玄”有兩種含義:一是奧妙;微妙。如玄妙;玄虛。《老子》中講:“玄之又玄,眾妙之門。”引申為深沉靜默。二是精神性的宇宙本體。西漢揚雄《太玄·玄摛》中講:“玄者,幽摛萬類而不見形者也。”這兩種含義都與人的精神狀態、精神活動的性質密切相關。基於老莊思想,玄學對宇宙本體和人的生存本身持“簡”、“靜”二字,這不僅是一種對其實質的理解,而且本身也是一種思考方式。所以,與兩漢精神生產、藝術創造在儒家社會功利觀念支配下的那種闊大而又熱烈的氣象不同,魏晉南北朝由玄學到美學的精神發展,其基本風格特徵就是瀟灑而又清淡的。
對於玄言詩,後世的文學批評都是從它的缺乏美感來加以批評的。的確,玄言詩作為文學創作在審美效果上是“淡乎寡味”,然而就創作心理和創作意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