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不認得你,像這般乾癟癟而不長肉的孩子,全山西八成也就只得你一個了。”關竣天笑著說道,輕撫著她絲緞般的烏絲。
採兒身子骨不佳,平日除了讀書求學問,跟著他們學商、記帳之外,她已沒有太多精力妄想外面的天地。幸而這座蓮院裡的精緻,實在足可比擬親王、郡王府了,各式的新鮮玩意只會多不會少。蓮院裡甚至還引水繞宅,建了座可以讓採兒湖上盪舟的蓮湖。
他和應少謙是費了心,要讓採兒即使在這裡終老一生,也不會疲乏的。只要是採兒想要的東西,他不會不給。
十三年了哪!一向對人漠不關心的自己,打從陰錯陽差地收養了這個丫頭片子後,他盡心盡力的程度,連應少謙都覺得咋舌不已。
“大哥為什麼不說話?”應採兒偏著頭對關竣天一笑,扯著他的手臂追問道。
“我留些時間給你這個磨人精問話,不好嗎?”關竣天眯起精明的眸,盯住她額間的硃砂痣深思著──在他的心中,採兒究竟是佔什麼樣的地位?
“那我要問話了喔,大哥接招喔!”應採兒笑彎了眼眸,纖纖十指作勢欲掐上他的脖子。“大哥這回為什麼隔了二十八日才來看採兒?說啊──”
“京城有些事要處理。”他輕描淡寫地說道,拉下她的小手。
她的手怎麼還是冷涼如水?
“遇上麻煩了?”應採兒眉心間的硃砂痣,隨著主人的蹙眉而更顯殷紅。
“小傢伙無須擔心這些。”食指若有似無地撫過她額間赤紅的硃砂痣,明白了自己似乎是心動了。
“什麼叫做無須擔心這些,大哥的事便是採兒的事!”應採兒用力一拍胸脯,卻險些嗆了氣,小手摀住唇不住地輕咳了起來。
關竣天仰頭笑了,唇邊的笑紋讓他的臉孔頓時年輕了數歲不止。饒是她性子單純,才敢肆無忌憚地對著他說這些挖心掏肺的話。
他伸長臂膀摟過她的肩,一手輕拍著她的後背,一手拿過矮几上的鎏金銀碗。
“採兒讀書讀得這麼認真……”應採兒輕咳了兩聲,就著大哥的手喝了一口溫水。“便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幫上竣天哥哥啊。你不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問題,我怎麼幫你嘛。”
“上個月送入宮裡的一批上好絲帛被人攔了下來,說是品質不良。”關竣天沒瞞她,因為早已習慣向她說些商場、官場之事。
“又是那些官吏的規禮、茶儀沒打點好?”應採兒忍不住犯著嘀咕,巴掌小臉皺成一團。“這些人真怪,明明就是要收銀子,還硬是要加上一些奇奇怪怪的名詞。”
“採兒怎麼別的理由不猜,就偏猜是官吏的規禮、茶儀沒打點好?”他問。
“大哥所挑選的絲帛必然是極品,所以品質不良的問題鐵定是出在驗貨官吏的身上嘛。這些官吏怎恁地貪得無厭啊,咱們每年的三節兩壽禮金可從沒少送過。”
應採兒激動地睜大雙眼,嬌軟嗓音在揚高了音調時,直像是蜜麻花點心被咬了一口般地清脆悅耳。
“看來採兒這些年的書沒少念。”他讚許地拍拍她的頭頂。知道她信任他,而且擁有自我判斷的能力,實在讓人心喜。採兒是真的長大了……
“採兒跟在大哥身邊,聽多了這些官場醜態,總是也要長几分見識的嘛。”應採兒開心地抿著唇笑著,笑意如蓮般清雅宜人。“那大哥何時帶採兒出去長見識?”她一臉期待地瞅著他。
“等採兒身子骨養壯了,不會動不動就染上風寒,急得別人像熱鍋螞蟻的時候,我自然就會帶你出去了。”
去年年初,他和應少謙原本打算帶著採兒出門看看城裡的梅花展。誰知道這丫頭興奮過了頭,前一天竟雀躍到無法成眠,隔天還沒出門,身子便發了高燒,連大門都沒踏出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