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譚解元不自己上去講,唉,他侃大山的技術比這些小輩高明多了。
我用袖子掩著打了個呵欠,瞄著東宮的臉。他似乎也無心聽辯學,一雙黑溜溜的眼睛在場中掃來掃去,似乎正尋人。
——唉,你說你們站起來辯得昏天黑地的有啥意思,這邊你們未來的主子根本就沒在意嘛。
要說,這學子要啃的書很多,挑的論題也五花八門,剛剛才有人解釋過一遍前朝廢棄的土地制度,這邊就又有人拿著稿紙(他真專業)開始大談特談“禮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那是引經據典,分析啊,挖掘啊,延展啊,哇啦哇啦啊……
然後自然而然就會有唱反調的跳起來,駁他的觀點,從論據駁到論點,從論證駁到人身攻擊。
順便說一下,這些文人習慣人身攻擊,最好在發言前瞭解對方的醜事,這個時候拿出來一起鄙視。什麼對事不對人,他們是不管的,只有踩翻敵人才是王道。
要說這句“禮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最早出自《禮記》,對這句話的解釋也挺多,但並不是象字面上那樣,說庶人沒有資格受到禮遇,大夫擁有特權不受刑。原句要表達的意思大概是,庶人因為“素質”的原因,不懂禮節,所以對禮節有所怠慢也不必深究;而大夫由於身份高貴,因此不能用侮辱性的刑罰來對待。
當然,辯學所談的,就不單是這句話內容的問題了。
站起來演說的那位讀書人,邊踱邊侃侃而言,從自古各等級所應有的不同禮節談起,到前朝各國士大夫的特殊待遇,再到而今的刑法敗壞——居然有專門限制貴族的量刑,並且,在懲罰上雖然能夠以家產抵債,卻遠遠超過百姓以銀錢贖罪的價格,其實質就是大夫之刑重於庶人!“荒謬!十分荒謬!”
聽聽,這不跟姬山翁他們喝醉了一樣,眉飛色舞地談政治啊!
自然,有他這樣一說,另一方站起來人,駁這量刑的問題。雖然不敢說古人的不是,但拿前朝各國一一覆滅來作為“刑不上大夫”不得民心的舉證,還是勉強說得圓的。
——可是民心算啥呢,那是要靠我們的筆墨來作為導向滴!
讀書人啪啪地一堆話壓過去,差不多是說,嚴格的等級觀念更能鞏固統治,然後他又扯到周朝以禮治國的例子上,得,沒人敢噴這個朝代啊。完勝。
連辯過了幾名同僚,說得興起,這書生索性捲起講稿,指天戳地,義憤慷慨地稱述起當朝法令的殘酷,居然連刺字等侮辱性的刑罰也要用到當官的人身上!
瞧他激動得……彷彿明天他就能當大官似地。
我正閒得沒事,突然身邊的人譁一聲站了起來!
東宮平伸左手,插言道:“且慢,雖說禮為有知制、刑為無知設,但如今這世道,鄉野中知書達理者,如閣下,不在少數,而憑藉蠻橫打仗建立軍功者不少,依靠女子裙帶爬上高位者更是濟濟。你所述貴族,哪怕是當朝中人,真正懂禮並以此為訓的,又有幾個?”
初聽這話,堂裡一片感慨,而後那書生一回味,覺得不對,叫起來:“以閣下之見,莫非朝中盡是無禮粗鄙之人,所以犯不著以禮相待?”
喲,這個帽子扣得大,把滿朝文武都罵到了。
太子估計是沒受過這種咄咄逼人的反問,他火氣一上,就反駁道:“如果朝官懂禮,欺上瞞下的又是誰,長州勞工暴動,州府街道上盡是因建築道路而受凍受餓的人!朝廷撥的銀兩,去了哪裡?什麼人應該擔起侵吞工餉的罪過?在餓死的百姓眼中,罪人不僅應當重刑,更當千刀萬剮。”
說到現實的問題上,書生也不會忌口,跳起來道:“古書說過,即使是知禮的人,也會犯錯,但是我們要維護高位者的尊嚴,即使論罪當斬,也應是賜死,不可當眾處斬,更不可棄市或損傷遺體